顧家是中式園林風别墅,講究曲徑通幽、白牆黛瓦、山水環繞、亭台樓榭……
景觀錯落有緻,連廊蜿蜒疊進。
陸染從二樓俯瞰。
男人雙腿颀長,步伐穩健,穿梭于庭院中,比任何風景都出挑。
敏銳地察覺到一股視線,沈冽擡眸,精準截住樓上女孩兒投下來的目光。
陸染不躲不避,仿佛跟對方很熟絡,一手拎隻水壺,探出圍欄揮了揮手,笑意比陽光明媚。
沈冽扶着沈老夫人進入正廳,顧老夫人和上官鳳迎上來。
此時,陸染剛從樓上下來。
她把本來穿的那條粉裙子,換成了一條V字領白色燈籠袖棉質長裙。
一頭柔順長發披肩及腰,發尾慵懶微卷,鵝蛋小臉幹淨清透,陽光下像一枚淨澈白玉。
除此外,她還把拖鞋和襪子也都換成了白色。
她用一身白,去配沈冽今天的一身黑。
“奶奶~”
陸染甜甜地喊了一聲。
“我可算給你把人揪過來了,就在這兒,來,你想怎麼打罵都行。”
沈老夫人開心地拉過陸染的手,又輕捏她水煮蛋似的白皙小臉。
“那我真的動手啦?”
陸染揚眉,靈氣十足。
“打,你聽奶奶的,沒事。”
沈老夫人笑道。
陸染擡臉望向男人,輕聲道:“沈醫生,還有什麼想辯解的嗎?”
男人黑眸深邃,眉心涼淡,“沒有,任顧小姐處置。”
他的聲音還是那樣,沉磁從容,冷靜淡定,根本揣摩不出情緒。
陸染的心海,似乎被輕輕撥了一下,蕩呀蕩。
高高揚起手臂,陸染作勢要打。
沈冽沉穩如山,直到捕捉女孩兒眼裡一絲狡黠,才微微蹙眉。
陸染忽的收回右手,快速伸出藏在背後的左手,手裡握着一枝白玫瑰。
花瓣還殘留露水,葉子沾有陽光餘韻。
“見面禮。”她笑道,“吓一跳吧?”
這是她剛剛在陽台上剪的,開得最好的一朵。
“……”
沈冽望着白玫瑰,輕怔。
他右手從背後拿出,也是一束花。
“巧了,見面禮我也有。”
沈冽手裡這束,主花是流沙玫瑰,低飽和度粉色帶一點細閃珠光,配花有郁金香、洋牡丹、小雛菊……都是淺色調。
恰好陸染今天穿了一條仙氣飄逸的白裙,兩者相得益彰。
彼此交換手裡花束。
空氣被換花時的動作攪動,填滿花香,心随人動。
餐廳已經備好餐。
顧平和邀大家過去坐。
陸染自然而然被安排和沈冽坐在一起。
吃飯時,時不時便偷瞄一眼對方。
沈冽在餐桌上很少發言,咀嚼時慢條斯理,夾菜時,擡起的手臂穩當又輕盈。
一看便知,這人家教極好。
怎麼會有人,連吃飯都能帥得如此沒天理!
陸染一邊偷瞄,一邊感歎。
一般人察覺自己被偷看,會假裝沒發現,避免尴尬。
沈冽卻不,轉頭,穩準狠地截住陸染視線。
接着,坦蕩地望進女孩兒慌亂的眼裡,讓對方目光無處可躲。
在男人那雙不顯山不露水的漆黑眼眸下,陸染好似全身心被看透。
唯一的解法,隻能倒打一耙。
“你看我幹什麼?”
她問對方。
沈冽微微挑眉,輕聲道:“你認為呢?”
“……”
陸染沒想到,被抛回來的竟是這麼一句,給她噎得沒法。
靈動的眸子左右看了看,她回道:“沈醫生認為,我是怎麼認為的呢?”
沈冽淡淡睨着女孩兒的鵝蛋小臉,不再繼續無意義地多費口舌:“我認為,我希望顧小姐也同樣認為,偷看是一種不禮貌的行為,對嗎?”
被教育了……
陸染咬唇,垂下眼睛。
沈冽以為到此結束,卻聽那甜音兒又響起道:“不好意思,那我下次,大大方方地看你,可以嗎?”
“……”
他偏頭再看回去,隻見女孩兒擡起一雙清澈杏眸,殷切地等待着回應。
“眼睛長在你臉上,不在我臉上,顧小姐。”
沈冽這話,在陸染聽來,似是一種随便她的态度,又姑且算是同意的意思。
于是她點點頭,說我明白了!
男人移開目光,端杯喝水,唇角微不可見地噙着一點笑。
飯後,大家移步到會客廳。
陸染陪長輩們聊了一會兒,提起自己之前攬下了寫婚禮請柬的工作,想先回屋寫請柬去。
“請柬都要自己寫,你看我們菲菲多好的小孩兒!冽兒呢?冽兒去哪兒了?”
沈老夫人誇贊完,找沈冽,想讓他也跟去,被告知對方在外面打電話,隻好先作罷。
陸染讓幾位長輩慢聊,自己先上樓。
這頭沈冽接到好友陸塵的電話,對方說看見有他的未接來電,問他怎麼了?
沈冽說:“昨晚遇見你妹妹了,她叫陸染,對吧?”
電話那邊愣了好久,才說:“不會是重名吧?我妹來璨城了?”
沈冽一手插兜,慢慢悠悠走在鋪滿陽光的院中小徑上,說:“就算重名,總不會,也剛好有個叫陸華明的爸爸?”
他順便把昨晚的情況都講了一遍,那頭沒有在意他爸出沒出車禍的事,隻一味關心親妹的情況。
沈冽把印象裡女孩兒的外形身高等等又跟他描述一遍,當然跳過了煙灰燙她手的事,怕兄弟跟他着急。
講完,他忽然問:“她多大?”
陸塵道:“21了。”
沈冽:“看起來,不太像21,倒像12,初高中生模樣。”
陸染本就嬌小,昨晚身子包裹在一件寬大的衛衣裡,更顯年紀小。
陸塵歎氣:“營養不良,從小沒養好。”
這時,陸塵那邊來了事情,挂掉電話前,說自己會跟在璨城的外婆打聽一下他妹的情況,到時候還麻煩沈冽幫忙照顧一下。
沈冽說别跟他客氣。
收起手機,一擡眸,正好望見來時未婚妻跟自己打招呼的陽台,想來,應該就是她卧室了。
陽台上花團錦簇,姹紫嫣紅,那一簇白玫瑰在其中并不耀眼,沈冽卻一眼尋見。
下午時分,旭陽高照,書房微開的一點窗戶縫隙裡,充斥冬日寒風的呼嘯。
陸染寫請柬的這間書房,套在卧室裡,是她的專屬書房。
書房陳設簡單——兩側靠牆書架、中間長方形實木書桌、綠植點綴、角落雙人座黑色真皮沙發。
陸染埋頭寫字,總是想起來那些匍匐案桌旁學習的日日夜夜,身旁隻有一扇陸華明從廢品回收處撿漏回來的立式風扇陪着她。
那風扇的異響,遇上夏日的蟬鳴,就好像兩邊打起來了,打了好多個夏天。
她一邊回憶,一邊寫完面前這本請柬。
突然間,一隻修長有力的手臂從背後出現,沉穩地撐在桌上。
陸染一瞬間被男人那股特有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清冷味道包圍。
像整個宇宙被白雪覆蓋,又像昨晚下得漫無邊際的冬日夜雨。
“顧小姐的字,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