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要監視我？你憑什麼監視我？”

陸染頭一回，居高臨下地對羅聖美講話。

羅聖美也不生氣，平靜道：“你跟沈冽什麼關系？”

話題一下轉至沈冽，陸染頓了一頓。

“什麼關系？我是他未婚妻啊，你不是知道嗎？”

“我是說，你。”

重音落在“你”字。

“……沒什麼關系，碰巧遇見，他人好，下大雨了帶我回家躲雨而已，我僞裝得很好，他沒看出什麼來。”

陸染邊說，眼珠也緩緩地轉着。

“是真沒看出來，還是看出來卻沒挑明？”羅聖美道，“現在看不出來，代表以後也看不出來嗎？”

“……”

陸染不知道怎麼反駁了。

“你可以不說實話，也可以胡亂給自己加劇本裡沒有的戲，但你不得不承認——”

陸染揪住身上Miu Miu百褶裙的裙邊。

她知道，羅聖美語氣越是平靜，越代表事情的嚴重。

“當顧菲菲的替身這件事，并不是我需要你，所以強迫你做，而是你非常需要我，所以不得不做。”

這話似乎戳破了什麼。

陸染站得筆直的身形，微微晃了晃，撐着桌子慢慢坐下了。

她一直把自己放在被強迫當顧菲菲替身的受害者位置。

其實，她也正需要羅聖美為她解決她爸的債務。

她不是被羅聖美逼迫，是自己心底有個聲音，在一直喊她快答應。

隻是事後，她刻意忽略了。

“接下來，我希望你可以好好配合，不要再亂來。”

羅聖美這回，真是耐着全部性子在講了。

她也不想再靠巴掌解決，這張小臉又嫩又白，一點紅印都會非常明顯。

“沈冽……”陸染輕聲道，“是我哥哥的朋友。我也沒想到，他會認識我哥，還找到我住的地方。”

聞言，羅聖美也随之歎了口氣。

這世界，還真是無巧不成書。

“然後呢？”

她問。

“我哥在國外，擔心我在這邊跟着賭鬼老爸過得不好，想讓沈冽平時多照看我。”

“那麼多年沒人照看，你不也跟隻殺不死的蟑螂似的活得好好的，現在都21歲了，反而還要人照看了？”

羅聖美勾着唇，諷刺道。

“我哥剛通過沈冽跟我建立起聯系，所以還覺得我是印象裡那個小女孩兒。等過段日子，确認我真的過得挺好，我就不用再和沈冽見面了。”

“過段日子，是多久？”

“可能……半年左右？”

聞言，羅聖美冷笑。

“如果我非要要求你，從今天起，以陸染名義切斷和沈冽的聯系呢？”

“那我哥可能會從國外殺回來，他是我親哥，看到現在的我也能一眼認出來，因為我小時候的長相和現在沒有太大變化……”

“我可以想辦法，讓你哥永遠不能回國……”

“你别想傷害我哥！”

陸染又站了起來，這次的語氣，和以往任何一次不同，沒有半點要退讓的意思。

羅聖美盯着她看了半晌，挑眉冷笑道：“原來搬出你哥，這麼好拿捏你？”

“……”

這下好了，又一個軟肋被魔鬼發現。

“三個月，每個月允許你以陸染身份見沈冽一次，每次不得超過十分鐘，三個月後，不再和他有任何來往且不讓他起疑，具體怎麼辦到，你自己想。”

羅聖美斬釘截鐵将事情收尾，沒有可商量的餘地。

但陸染知道，這已經是這惡女人能做的最大讓步。

見陸染還傻愣着，羅聖美揮揮手，趕她走。

“都幾點了，趕緊回顧家。”

語落，陸染外套兜裡的電話剛好振動起來。

她不看也知道，肯定是上官鳳打來的。

拿出手機往外走，要關門時，陸染又探頭問道：“你今晚為什麼沒有來生日晚宴？你就不想看看你親女兒顧晚卿？”

明明是被抱錯的，顧家卻不同意把顧晚卿換回去，當然，這也跟顧晚卿自己不願意回到親生母親身邊有關系。

“有什麼好看的。”

羅聖美淡淡道。

其實是，她根本沒被邀請。

陸染關上門，回想起來，羅聖美帶着她第一次去顧家認親的時候。

當時，一進顧家大門，陸染望着庭院景色還以為自己穿越了。

她跟着幾個傭人三進院門，每過一道門檻，心情就更加緊張幾分。

在上台階的時候，一腳踩空，差點摔一跤。

幸好羅聖美及時将她扶住，在背上拍了她一掌。

“擡頭挺胸，顧菲菲是我羅聖美最驕傲的女兒，知道嗎？”

她說。

陸染當時像被注入一股力量。

十分陌生，但溫暖。

後來進到正廳，被一屋子陌生人的目光盯着，陸染下意識向羅聖美投去求救的目光。

羅聖美對着她沉沉地點了下頭，眼裡的信任，使陸染整個人都清醒過來。

而她剛坐下，顧老夫人便對羅聖美下了逐客令，說人既然已經送到，這裡就不留她了。

顧老夫人這句言辭中，有股與生俱來的威壓。

之後，陸染便看着羅聖美低頭道：“那我就先走了，老夫人保重身體，有機會再過來拜訪您。”

陸染頭一回見她這麼卑躬屈膝。

羅聖美對于他們普通人而言，已經遙不可及，也得對着顧老夫人低頭哈腰。

什麼是地位差距，階級差距，陸染第一次真切感受到。

望着羅聖美離開的背影，陸染當時想，如果她真的是顧菲菲，那羅聖美看着養了這麼多年的孩子被留下，自己連坐都沒坐一下就被趕走，應該會很傷心吧？

那刻，她對惡女人竟生出一股不舍和同情，自己都莫名其妙。

明明減肥期間，這惡女人不讓她吃不讓她喝，體重好幾天降不下來時，差點就朝她揮鞭子了。

-

羅聖美轉過椅背，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

幾分鐘後，她撥通了一個人的電話，向對方彙報了情況。

“既然兩次都沒認出來，先由着她去吧。”

對方說。

羅聖美道：“我主要怕，如果沈冽發現她是假的顧菲菲……”

“當然有這種可能。但我們沒法控制每一件事的走向，不是嗎？既然無法完全掌控，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也許，老天早已定好結局，不管怎麼選擇，到頭來都會走到那一天。”

“老實說，你們當初提出這個主意的時候，我挺驚訝的。”

“倉促決定，沒辦法。”

……

通話結束後，羅聖美盯着手機看了會兒，又撥通陸染的電話。

“到家了嗎？”

她問。

陸染說還在出租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