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
上一刻,眼前還是亮如白晝的無影燈;
下一刻,他人已置身酒吧五光十色、觥籌交錯的迷蒙暗影中。
上一刻,面前還是安靜、麻木的軀體,血淋淋的内髒,沒有溫度的器械;
下一刻,那些迷蒙暗影裡,鮮活的人們大笑、大罵、扭動、糾纏……
宋徽曾問過沈冽:“冽哥,你光看我們玩兒,不覺得無聊嗎?”
當時沈冽面前,一個男生正馱着一個女生在做俯卧撐,男生故意加快速度,女生尖叫連連。
他目光淡淡,眼底幽遠平靜,回道:“不無聊,很有趣。”
……
一口氣幹完這許多酒後,沈冽感覺微醺,一手虛扶着額。
現場話題,不可避免地繞向了婚禮的女主角。
當第一個人提起時,衆人見沈冽臉色無異,緊接着一個個全都喧鬧地誇贊起來。
“還是冽哥有福氣,嫂子那麼漂亮,膚白貌美大長腿。”
“冽哥我跟你告狀,訂婚宴那天,嫂子一出來,這兒有幾個都他媽看傻了,可惜那天你不在。”
“那天還有人不知道,跑上去勾搭,給我聽見笑死了,我說你小子不想活了,還想挖冽哥牆角?”
“我錯了我錯了冽哥,我當時真不知道那是嫂子,她一個人站在門口那立牌旁邊,看了好久牌子上的名字,像不認識似的,我心想這肯定不是啊……”
沈冽緩緩垂下眼簾,眼前浮現女孩獨自站在立牌旁邊的畫面。
“你未婚夫呢?沈冽呢?沒來?訂婚宴你一個人?你一個人怎麼訂婚?”
那天,肯定有人這樣問她。
問得她手足無措,杏瞳慌亂。
沈冽擡手,把杯子裡剩下的酒喝完,暗暗地想,自己是個混蛋吧。
拿起旁邊的酒瓶,他又倒了滿杯威士忌。
燈光投影在對面的玻璃窗上,映着酒吧門口位置,一襲白裙閃過。
沈冽注意到,微不可見地,勾唇淺笑。
衆人還在誇。
五花八門。
“冽哥,真是羨慕你,有個這麼漂亮又乖巧的妻子,這種好事什麼時候輪到我啊……”
宋年醉醺醺道。
沈冽知道門外人正聽着。
微醺的酒勁,讓男人起了一絲捉弄對方的活躍念頭。
男人翹起二郎腿,修長指尖抵額,手裡提着那杯威士忌,似醉非醉冷嘲道:“她哪裡好,嫩得像朵沒有韻味的花苞。”
“原來冽哥喜歡有韻味的熟女型的?”有人笑,“那以前那誰——”
沈冽盯着窗戶上的投影,暗道,看你還藏不藏得住。
果然,白裙翩然而至他座位旁。
屋裡靜了兩秒,紛紛起哄叫起來。
“嫂子來了!”
“嫂子這裡可是男士單身派對啊!”
陸染擡手撩了下頭發,笑道:“路過聽到這邊這麼熱鬧,忍不住進來看一眼,順便跟大家說聲感謝,我幹一杯,大家繼續玩。”
沈冽不動聲色地,擡眼瞧着女孩兒的淨白臉龐,笑意和寵溺全從眼底跑出來。
直到,手裡酒杯被突然搶走,一絲詫異閃過。
在哄鬧聲裡,女孩頭一仰,硬幹了一杯烈酒。
這酒一開始入口,就跟藥一樣難喝,後面灌得猛了,倒察覺不出味道了。
陸染放下空杯,笑着擡手,做了再見的姿勢。
這表現,算熟了吧?
她此刻自我感覺良好,覺得自己仿佛交際場裡混迹多年的“十分”熟女。
這樣,沈冽總該喜歡了吧?
陸染轉身,剛邁開步子,酒勁湧上天靈蓋,身子一軟。
男人迅速離開座位,一手扶手腕,一手扶腰,将女孩兒軟倒的身子摟進懷裡。
目光相接,一個眼底微醺,一個眼裡已經醉得不知東南西北。
沈冽皺眉,将人攔腰抱起,大步流星離去。
島上的夜風,輕柔吹散沈冽那并不頑強的酒意。
懷裡的女孩兒,一路望着他傻笑。
島上的一位服務生,将沈冽引導至陸染房間,離開。
以為沈先生也馬上要走,并沒順手帶上門。
沈冽把人放到床上,眉心還鎖着,無奈道:“一杯就倒的酒量,還敢學人一口氣全幹了?”
“熟女……是這樣的……”
女孩兒嘴裡喃喃着。
沈冽有些自責,感覺玩笑開過了,輕聲道:“不用學這些,做你自己就好。”
“那你為什麼……跟他們說我壞話……”
陸染睜眼,看着沈冽。
她醉了,沒有那麼好的觀察力和注意力,看不見此刻沈冽沉默以對時,眼裡的歉意和心疼。
“花苞怎麼你了?花苞招你了嗎?花苞惹你了嗎?”
陸染拉扯男人的領帶,醉言醉語。
這話,使男人胸腔突然冒出一股莫名的火氣。
他一把抓過女孩兒的手,按壓在頭頂上方——
“你沒有招我嗎?你沒有惹我嗎?那我現在是怎麼回事?我的心在為誰動?我他媽滿腦子想的都是誰?”
望着女孩兒總是撩完人又一副無辜的模樣,他有股無名火,連言語都克制不住了。
“聽不懂……”
陸染眨了眨眼,感覺耳邊烏拉烏拉地響了一陣,一句沒聽明白。
沈冽沮喪地埋下頭。
怎麼偏偏是這個時候。
算了。
“以後,少喝酒。”
他一陣氣悶,警告道。
“不要……憑什麼什麼都聽你的……拍婚紗照……不讓親……婚禮儀式……也不讓親……”
女孩兒迷離的眸子裡,随着話音,漸漸填滿委屈。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她明明被禁锢雙手,還硬是擡起頭,在男人唇邊偷了個吻。
這刹那,沈冽手指收緊,手臂連同手背青筋浮現。
“哈,親到了……啊,好痛……唔……”
女孩兒先是一臉滿足地微笑,手腕被捏疼又皺眉哼唧,下一秒,所有輕哼被男人深深的吻給堵住。
他在她甜絲絲的溫軟唇瓣上發洩,舌尖帶着一點霸道撬開貝齒,強勢地探入,對面小舌有回應後,又加以勾引……
酒氣香濃,與彼此呼吸交融,彌漫,男人腹熱難耐。
這時,門口一聲驚呼,喚醒他理智。
沈冽擡頭,見到他們家的趙管家,站在門口,捂着嘴一臉震驚。
趙管家平時在沈家總是穿得一身闆正,上島後不一樣了,換了條喜氣的碎花長裙。
“我的少爺呀!”
趙管家迅速進來,又迅速拉着沈冽出去。
“老夫人不是囑咐過,婚禮前一天你們不可以見面的呀,怎麼還——”
趙管家推了推眼鏡,忍不住老臉一紅。
“見都見了,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沈冽淡淡道,“菲菲喝醉了,找人好好照顧着。”
說完,男人邁步離開。
無人可見處,海風吹走一聲輕柔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