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冽的電話打了過來,在振動的是“顧菲菲”的手機。
陸染擦了擦眼淚,提起一口氣,接起來:“喂~沈醫生~”
“陸塵要走了,方便的話,陪我一起送一下?”
沈冽在電話裡問。
陸染的淚,又簌簌地往下掉。
“我……就不去了……”
“好。”
沈冽沒有勉強,也沒有多言。
挂了電話,沈冽盯着自己備注的“太太”,敏銳地察覺到電話那頭的情緒有異。
也許累了,或是困了,他心想。
“走吧,我送你。”
沈冽送陸塵去碼頭。
陸塵一路走,經過現場擺放的許多婚紗照立牌,詫異道:“怎麼沒一張是正臉?”
“也有拍正臉,我太太說,擺出來的話,還是側臉照更有氛圍。”
沈冽解釋。
“比起看鏡頭,還是看彼此的眼睛更重要,對吧?”
陸塵笑道。
沈冽低眸,莞爾。
到達碼頭,陸塵準備上船。
這時,聽到背後遠遠一聲“哥”,他猛地回頭——
可是向這邊跑過來的,隻是戴貓臉面具的朋友妻子,不是他妹妹。
陸染跑到近前,抓住了親哥的手臂。
不要走。
她在心裡祈求。
害怕一走,又是十年不能相見。
陸塵笑道:“我都要走了,弟妹還不打算讓我見識一下廬山真面目?真打算神秘到底?”
陸染在面具後,望着哥哥的眼睛……
當對方為她錄制的哄睡聲和海浪聲此刻清晰地沖到耳邊時,她擡手,将面具緩緩推至頭頂——
在碼頭的燈光下,露出一張淨白的小臉。
這一刻,理智沒能戰勝感情。
“……”
内心的忐忑,在沖動之後襲來。
如果她哥此刻認出來,選擇打死不承認的話,會沒事嗎?
陸染又揪住了裙擺,是不是,一切要在這裡結局了?
“弟妹……比沈冽電話裡描述的更漂亮。”
陸塵愣住之後,慢慢找回聲音,笑道。
“你讓我想起我妹妹。” 陸塵眼裡流露想念,“不好意思,這麼說可能有點沒禮貌。”
“……”
陸染些許失落,同時又松一口氣。
想想,也的确,已經十年未見親妹,陸塵根本不敢那樣想。
他隻會覺得,這人再像也不是自己妹妹,因為不可能。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半晌,陸染才輕輕回道:“是嗎?”
“你簡直就是我妹小時候等比例放大版。”
陸塵看了又看女孩的眉眼,直到覺得有些不禮貌了,才不好意思地垂下眼。
“這麼巧……”
陸染快哭出來了。
陸塵:“是啊,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我想,她如果臉沒劃傷,應該也跟你一樣漂亮。”
“肯定的。”陸染道,“看你這麼帥,就知道,妹妹肯定也很漂亮。”
陸塵揚了揚眉,看沈冽一眼,眼裡的贊賞像是在說:你太太可真會講。
“我走了。”陸塵看向陸染,“謝謝,你讓我感覺,像真的見了我妹妹一面,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她了。”
他本來就感覺和這位弟妹像認識了很久一樣,此刻,更覺親切。
“祝你倆,夫妻同心,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陸塵走前,笑着再次送上祝福。
還是有很大不同的,他心想。
他妹妹眼裡,從來沒有像今晚弟妹眼裡這樣,充盈着滿滿的快樂,以及,在周圍人疼愛中長大的無憂無慮。
陸染笑着揮手,看哥哥上船,離去。
她故意打了個哈欠,以此掩飾眼裡的淚光。
“好累。”
在沈冽快要察覺時,她撲進男人懷裡,不讓對方看自己眼睛。
終于,轉危為安了。
可她心裡,沒有高興,全是愧疚。
她明明不是個擅于撒謊的人,卻一直在欺騙大家的真心。
沈冽抱住自己太太,下巴埋進她味道好聞的長發裡,在碼頭,陪她站了好久。
-
顧詩文淺淺地睡了一覺,夢裡亂七八糟,醒來時,人有些恍惚。
她坐起來,下床,倒杯水一口氣喝了,又倒一杯。
正準備去露台上吹吹風,聽到門外有人一直在擰門上的把手。
她疑惑地走過去,打開門。
門外站着的男人,一身酒氣,懷裡摟着個漂亮女人。
男人看見顧詩文,眼裡驚訝,又看一眼裡面,跟旁邊女伴笑道:“走錯了,我說怎麼打不開門,我房間在旁邊,走,我帶你過去。”
說完,深深地看了顧詩文一眼,帶着女人轉身離開。
“……顧景徊。”
男人身形一滞,腳步也停住。
明明已經走出幾米開外,明明那個聲音,細得都快聽不清,他還是為之一震。
“你别帶她回房間,好不好?”
女人細弱的嗓音,仍舊被海風穩穩送到他耳邊。
他擡眸,眼裡有微光閃爍。
“為什麼?”
他問。
“……我不喜歡。”
顧詩文的聲音在輕顫,晃動得像是即将坍塌的高樓積木。
“你這人怎麼這樣……”
“你閉嘴!”
旁邊女人剛開口,被吼住,憤憤然踩着高跟鞋離去。
顧景徊轉身向顧詩文走來,一直走到她面前,捏起下巴,強迫對方直視自己眼睛。
女人那雙眼,經年累月柔柔淡淡,總是輕輕地把目光向他投過來,毫不費力地碾碎他的風流與傲慢。
“為什麼不喜歡?說清楚,講明白。”
他一字一句地問她。
“我需要你。”
顧詩文的眼裡,随着這句話,慢慢地滲出淚來。
“你需要我什麼?”
他繼續逼問,他還沒得到想要的答案。
“留下。”
“為什麼要我留下?”他不自覺手上用力,“為什麼?”
“……”
顧詩文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中。
第一顆淚掉下時,她被男人推進門,反抵在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