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學生出了點事,過來看看,沒什麼大礙,又準備回去。”周理深走來,遞出手裡一瓶礦泉水,“你呢?出什麼事了麼?”
“我老闆出事了,過來看看,好在也沒什麼大礙。”席堯接過水,順手遞回一根煙。
周理深擺擺手,喝了口水,說:“走了。”
席堯點點頭:“慢走您。”
周理深的确走得很慢,慢到手上腕表的秒針與十二點終于重合,人還沒走出五米遠,擡手看一眼,回頭道:“新年快樂。”
“?過十二點了?”席堯看眼手機,還真是,剛剛過,忙回了句:“新年快樂,老闆。”
“我姓周。”
“周老闆。”
“周理深,29歲,一個大學教授。”
“哦哦,周教授。”席堯又改口稱呼人家教授,“我叫席堯,一個……司機!”
男生的眼睛在黑夜裡依舊亮晃晃的。
周理深點一點頭,噙着淺笑,又再說一遍:“新年快樂,席堯。”
“新年快樂,周教授。”
等人走得看不見了,席堯擰開瓶蓋喝水,水是溫過的,流經喉嚨到體内,驅散一些寒氣。
他手機上收到一些新年祝賀,第一條是表姐裴詩文發來的,他編輯了祝福語回過去,又問表姐走到哪裡了。
裴詩文回席堯自己快到雲南了。
還想再跟表弟多聊兩句,顧景徊的視頻電話卻一直打來,她不停地挂斷,對方不停地打。
少見這男人這麼執着,裴詩文離開和車隊隊友們聚餐跨年的清吧,走到店外,在昏黃路燈下接起來。
那邊是後置,對準天空,“砰砰”地綻放着煙花,她也趕緊切換視角,對準身旁一根路燈。
“給你看煙花,好看嗎?”
她聽見視頻裡喊道,很少見對方如此外放和興奮的語氣,便問:“喝了多少?”
“什麼?”
那邊扯着嗓子問,裴詩文說算了沒什麼,那邊還是沒聽見,不過沒糾結這事兒。
因為顧景徊更想把話說給裴詩文聽。
“裴裴,”他說,“我有話跟你說,你換成前置,讓我看着你。”
裴詩文道:“就這麼說吧。”
顧景徊:“快點兒。”
大過年的,裴詩文心說為點小事惹得彼此不爽快不值當的,摸兩下頭發,換成前置。
她聽那頭的男人安靜了好一會兒,不知為何又歎了口氣,提一點音量,漫天煙花下,說:“我好想你。”
“……”
當裴詩文注意到自己屏幕裡的表情竟是一臉呆滞,是在怔愣好幾秒之後了。
她抿了抿唇,讓臉上有點動靜,别一副被炮打了似的樣子。
同樣的話,他說給多少女人聽過,又有誰會像她這樣沒出息地傻掉?
這時,對面鏡頭移下來,往左邊去,竟然還有一群人就站在旁邊。
她看見戴墨鏡的短頭發女孩兒,沈冽站在她身後環抱着她,那必然就是陸染了。
看她沒事,還在笑,裴詩文也安心了一些。
這時,這群人對着鏡頭喊道:“我們也想你!”
裴詩文一愣,緊接着笑容更深,把曾經一起過了二十個除夕的這些人挨個看一遍,她換成後置,捂嘴哭起來。
顧景徊對着畫面裡的路燈杆說:“好了,沒别的,就是想跟你說這個,外面冷,回去吧。”
他率先挂了視頻電話,煙花沒看完,轉身進屋。
陸染見狀,跟沈冽悄悄話:“景徊哥不好意思了。”
沈冽說:“本來我想給你放煙花的,被他搶了機會。”
陸染道:“成人之美,也算積德。”
沈冽揚唇笑了笑,說:“成他倆的美,你哥怎麼辦?”
陸染不言語了,但隔着墨鏡,沈冽也知道那雙杏眸在糾結。
他道:“别管了,也别摻和,由他們去吧。感情這事,自己要發99%的力,剩下1分,是運氣,旁人誰也管不了,幫不了。”
煙花看完,陸染打着哈欠被沈冽牽回房間睡覺。
躺到床上後,她卻怎麼也入睡不了,一直想着沈冽最後那句話。
她想,有些事的答案,終究還是要自己問的。
“在想什麼?”
沈冽察覺她沒睡,手摸過她頭發,很快就滑落出來,于是又摸上去。
以前,他的手穿過她的長發時,要好幾秒,頭發才會從指縫全部落下,觸感像流沙一樣,柔軟細膩。
他懷念她的長發,但從此刻開始,會更加愛她的短發。
陸染靜靜地說:“離婚之後……”
沈冽等了等,半晌也沒下文,手在她胸前捏了捏,“嗯?”
陸染本就埋在他胸膛裡,此時又往裡拱了拱,呼吸不暢道:“你還娶我嗎?我是說,我,陸染。”
她的下巴被捏住,小臉翻出來,對面男人借着月光仔細地瞧着看。
她聽他似乎笑了笑,說:“還沒真的離呢,小老婆就這麼着急,大老婆怎麼想?”
一聽是句玩笑話,她想他多半是沒想好,才用玩笑回應,所以自己也該知趣點。
于是乎閉眼睡覺,不再吭聲,打算讓這個尴尬的問題就這麼過去得了。
可是天知道,她鼓起多大勇氣才問出口。
也許因為已經是新的一年,她想,自己總也得有點變化吧,比如變得更大膽,更多主動表達。
隻不過,還沒學會在大膽表達之後,又應該怎樣應對接下來的事。
想到這兒,有點羞惱,這沈冽,就不能直接回答娶還是不娶嗎,不僅不願給她個痛快,還開她玩笑,忒壞。
正郁悶,唇瓣上忽的落下一個溫熱的吻。
沒打算深入,因為主動親吻的那個人還有話要說——
“自然要娶,我還要跟你過,我們過一輩子,好不好,陸染。”
不等回答,也根本不需要她回答,纏綿缱绻的深吻向她襲去,跟她久久糾纏,直吻得她暈頭轉向,缺氧想喊救命。
是過一輩子,不是接吻接一輩子啊,沈冽,你瘋了嗎?
縱然這樣想,一個字也沒機會往外吐。
罷了罷了,就這樣親一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