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瑛棠說不清當時是什麼心情，他沒有跳過傘，但這種從高空直接墜落的速度，要比跳傘還要快一些，前後隻有一句話的落差時間。

洛瑛棠對爺爺的感情是複雜的。

他知道爺爺并不是完全的把他當作孫子，偶爾洛瑛棠會覺得洛老爺子在透過他去看另外一個人，但更多的時候是一個繼承人。

這樣的一個設定注定他們之間不會像普通爺孫那樣親昵，可洛瑛棠很敬重洛老爺子。

這樣坐擁一個商業帝國的老人，曾經也是意氣風發的男人，哪怕到了這樣垂暮的年紀，頭腦和身體仍舊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他的□□早就土崩瓦解，脆弱的不敵一個幾歲的孩童，可他的大腦，卻仍舊處于一個頂峰的狀态。

洛瑛棠不否認自己有天生的資質在，很多别人需要繞個彎才能想明白的問題，在他看來一眼就能看到直線的另外一端在哪裡，可哪怕是這樣的聰慧，仍舊不比洛老爺子。

他永遠都能一針紮在最痛的那個點上，這不僅僅是與生俱來的能力，也是幾十年來的經驗。

所以洛瑛棠把他當作爺爺，也是老師，還有比例很小的依靠。

雖然随着年齡的增長，這個比例不斷的降低，可隻要人還在，心依舊是定的。

洛瑛棠厭惡聽到這樣的消息。

關上車門，他大步走進别墅，快速上了樓梯，到房門口時滞了一瞬才推開房門。

洛老爺子安靜的躺在床上，護工和醫生都在，但整個房間裡隻能聽到老人很大的呼吸聲。

就像一個通風管裡被塞進了一團棉花，永遠沒有辦法順暢，聽着讓人難受。

洛瑛棠來到床邊，剛剛握住老人的手，洛老爺子居然睜開了眼睛。

“爺爺，感覺怎麼樣？難受嗎？”

洛老爺子聽到洛瑛棠的話反映了好半天才緩緩的搖搖頭，望了一眼窗外，像是完全沒有看到站在不遠處的護工和醫生，這時剛好一簇煙花在空中綻開，熱烈又張揚，如同最美好年華的青年，朝氣蓬勃又肆意奔放。

“過…年…了？”

“今天是大年三十。”

洛老爺子聽到洛瑛棠的回答笑了，僵硬的手指點了點床頭櫃的抽屜。

洛瑛棠拉開抽屜，發現裡面是一本書，他把書拿了出來，感覺到書裡夾着什麼東西。

洛老爺子眨眨眼，示意洛瑛棠打開，手指翻開書頁，裡面是赫然躺着兩個金黃色的紅包。

洛瑛棠的手抖了一下，打開了其中一個，裡面是一沓外币。

有美元，有英鎊，有日币，有韓元，洛瑛棠一張一張從頭翻到尾，手還緊緊的捏着紅包，頭慢慢低下埋在了洛老爺子床邊的被子裡。

“不要…擔心，爺爺會…陪着你…到接管公司…的那一天。”

洛瑛棠的眼眶很酸，酸到不想讓任何人見到他這副模樣。

他還記得，小時候第一次出國就是跟洛老爺子一起，那時候他年紀還小，當時看到人們在街上買東西用的錢跟國内的不一樣，又不好意思問别人，隻能好奇的瞅了一眼又一眼。

後來洛老爺子帶着他去買冰淇淋，秘書去付款時他還在看，當時洛老爺子什麼都沒有說，也沒有問，可這麼多年過去了，洛瑛棠沒想到爺爺還記得。

他的指尖用力到泛白，裡面的紙币沉甸甸的快要拿不住。

愛一定要用言語表達嗎？

有的人愛你甚至不曾表現過。

醫生把洛老爺子的情況跟洛瑛棠簡述了一下，建議去療養院住一段時間，那裡的各種條件要比在家裡更好，環境和工作人員都會更專業。

洛瑛棠點點頭示意明白。

那兩個紅包他一直握在手裡，洛瑛棠去了弟弟的房間，一開門，發現他快速的把什麼東西塞到了書桌下面。

“哥哥，你回來了？”洛瑛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洛瑛棠看得見他的小動作，但還是很開心哥哥在十二點之前回來了。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注意到了洛瑛棠手上的東西，“給我的紅包嗎？”

這時洛瑛琳擡起臉，發現哥哥的表情并不像平日裡那樣習慣性帶着禮貌的微笑，有些冷，也有些陌生。

“怎麼了？”

“你是真的不擔心爺爺是麼？”

洛瑛琳一聽這話就有些不高興，“爺爺的身體一到冬天就是這樣，我在那裡也幫不上什麼忙，很礙事，總不會出什麼大問題的。”

洛瑛棠扯了扯嘴角像是在嘲笑自己，“爺爺給你準備的紅包。”

洛瑛琳不在意的接了過來，“你沒給我準備嗎？”

“明早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