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枉費他辛苦那麼久。
元旦當天晚上,賀嘉樹定了餐廳,請幾位老朋友一起吃飯。去之前先去月亮灣接程星燦,程星燦并不想去。程振甯出院在家休養,何槐花身體不适,他需要在家照顧兩位老人。
賀嘉樹許久沒帶他出去吃飯,這麼好的機會,不肯放過。于是,找到程星燦的家。
陳舊的水泥樓房下,藏了幾棟更陳舊的平層房,程星燦的家是第二家,院門是生了鏽的鐵門,沒有鎖。
“這地方能住人?”賀嘉樹擡手扣扣嘴角,程星燦就是從這兒出來的?寒門出貴子這話沒錯。
推開鐵門進去,院裡沒人,隔壁院裡的枇杷樹枝丫倒是進來了。
“程星燦。”
賀嘉樹邊往裡走邊叫了聲,房門開着,正對一張木桌。下一刻,程星燦從左邊出來,站在屋裡看他。
“不鎖院門也沒狗看門,我進來了。”
程星燦走出來,站在屋檐下,他知道賀嘉樹來幹什麼,直接說:“我不去,你走吧。”
“吃完了我馬上送你回來,耽擱不了多久。”
“不去。”
“我讓司機進來照顧兩位老人,晚飯你不用擔心,我包了,絕不搞敷衍了事那一套。”賀嘉樹兩步走上台階,站到程星燦身邊,“這樣放心了嗎?”
“不行。”
“我都把人叫上了,位置也訂了。”
這時候聽到門口有人說話的何槐花走到了門口,見到一個高大的陌生小子,“星星,朋友來了,怎麼不請進屋?”
賀嘉樹偏過頭,見到年邁的老人,個子小小的,滿臉歲月斑駁,趕緊正了身體,“程奶奶好。”
他說話正好打斷程星燦的話,停下來後等賀嘉樹說完,何槐花先開了口,笑吟吟說:“好啊。個兒挺高啊,比我家星星高不少呢。”
“門口有風,進去吧。”程星燦走上前,扶着她。
何槐花對賀嘉樹說:“你也進來坐坐吧,外面挺冷的。你穿那麼少。”
賀嘉樹說:“我這衣服看着薄,卻很暖和。”
進了屋,地是水泥地,有幾處補過。鮮少的家具放在屋内各處,有個東西他不認識,程星燦的爺爺坐在旁邊,中間放了一個茶壺。
“程爺爺好。”賀嘉樹恭恭敬敬打招呼。
程星燦歪頭看了他一眼,“我去給你那個凳子。”
程振宇年邁眼花,看不清楚,知道是個個高的男孩,還以為是經常來的那個,“小裴,你來了。”
賀嘉樹微愣,何槐花趕緊跟程振宇說:“你認錯了,小裴沒來,這是星星的新朋友。還不知道叫啥呢。”
所謂的小裴,不會是裴淮吧!
賀嘉樹暗暗咬牙,他竟然背着他來程星燦家,還跟兩位老人混熟了。
“我叫賀嘉樹。”賀嘉樹字正腔圓說,怕兩位老人聽不清楚。
程星燦将一個藍色塑料凳放到賀嘉樹身邊,“坐吧。”
賀嘉樹坐了下去,程星燦提醒說:“小心爐子,你的鞋不要靠近了。”
在爐子旁邊坐了一會兒,外面天色漸黑,何槐花提醒程星燦做飯了,家裡正好有肉,是程星燦拿獎金買的,都還新鮮。
賀嘉樹沒提要走,程星燦看着他,“你不是請了朋友吃飯嗎?再不去,就晚了。”
何槐花聽着了,“小賀要和朋友吃飯啊,要不别去了,外面的飯不幹淨,留下來吧。星星早上才去菜市場買了肉,鄰居大爺釣了不少魚,送了我們一條,都還新鮮。正好讓星星收拾,一起吃?”
程星燦說:“他不餓。”
在何槐花不解的神情中,賀嘉樹微笑道:“好啊。我還沒嘗過星星的手藝呢,今天趕上了。”
認栽的程星燦系上圍裙進了廚房,好在他下午備了紅燒肉,隻需熱一熱就能吃。在外面和何槐花聊了一會兒的賀嘉樹跟到廚房,看到程星燦正在處理清理腌好的魚,皙白的手指拂過魚身,别提多好看。
“今晚麻煩你勞累,明天換我請你。”
程星燦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眼裡沒有感情,将魚放進裝魚的盤裡,不緊不慢的說:“不去。”
賀嘉樹走進不算明亮又狹小的廚房,這裡面一切都充滿歲月的痕迹,甚至有很多去不掉的污點。他的頭頂快要碰到吊着的白熾燈。
“程星燦。”
程星燦伸手制止他靠近,“出去吧,油濺到衣服上洗不掉。”
賀嘉樹看了看他的手,“洗不掉就扔了。”
程星燦不語,默默的整理調料。
“這次聯誼賽你取得了好成績,大家不圖吃,就想聚一聚慶祝一下。你說,今晚你作為主角不去,我隻能放他們鴿子,明天再不去說得過去嗎?”
“他們都是你的朋友,和我沒什麼交情。你說要慶祝我考得好,他們能去不過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其實,誰也想跟我一個沒名沒姓的坐一起吃飯?”
“你為什麼要這樣想?我和裴淮能和你成為朋友,是因為無聊嗎?我們也是有真心的。”
“裴淮為什麼對我好,你不清楚難道我還不清楚?你又為什麼對我好,我猜不到,也懶得琢磨。你說的真心,我相信裴淮,卻不相信你有。”
賀嘉樹歎氣,“程星燦,你有沒有想過,假如我真是那種卑劣無恥、品行不端的小人,裴淮他們能和我做朋友嗎?他們哪一個不是天之驕子?根本犯不着讨好誰,趨炎附勢誰。”
“你人好,不代表你對誰就會有真心。而且,他們是你的朋友,我不想認識。”
賀嘉樹不知道如何說服心灰意冷的程星燦,似乎他現在如何做,他們也回不到過去。離開廚房後,到附近小超市買了一瓶花生奶,順便在陰冷的路邊抽了一根煙。他很煩躁,像走投無路的囚徒,隻能用煙自我麻痹。
回去時打了一個冷顫,暗道:這天就和程星燦的心一樣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