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再不見那黑衣女子的蹤迹。
據負責盯梢的人回報,那老婦人依舊每日深居簡出,無任何異常。慕西月和齊恒又親自拜訪了幾次,然而不管兩人怎樣曉之利害,那老婦人都是一問三不知,鐵了心的不開口,齊恒臉都氣綠了,卻也無可奈何。
這樣等下去不是辦法。
慕西月坐在驿館的院子裡眉頭深鎖,昨日見齊恒,他臉上愁雲慘淡,最後向自己求助。
原來,就在與她會面之前,青洲王于朝堂之上大發雷霆,限期七日讓齊恒查明真相,若七日後仍不能查明真相,便讓齊恒自行脫去身上官服,不必再回去見他。
眼看七日過半,齊恒近乎絕望地向她求助,問,慕姑娘這該如何是好?
慕西月是崇吾門弟子,自然不受崇吾之外的任何人管轄,因而這七日之期對她來說,自然不存在。隻不過,崇吾門向來以除魔衛道為己任,早日剿除邪魔既是她的使命,也是她的心願。
何況她也不想見這麼一位兢兢業業的官員就此斷送大好前程。
思索間,她腦海裡突然閃出一張臉來,猶豫片刻,猛然站起,朝大門奔了出去。
“喂——那誰——”
她的聲音在那破道觀裡響起。
一連喊了幾聲,才聽得一個迷迷糊糊的聲音從右手邊一破房裡傳了出來:“幹嘛。”
慕西月擡腳邁進那間房,堪堪落腳,便吓了一跳。
那流浪兒正揉着睡眼從一床半尺來高的由枯草鋪就的“床”上坐起,腰腹間還垂落着幾件疊放的破衣衫,應該是當被子取暖用的,那蓬亂的黑發裡插了幾根細碎的枯草。
慕西月瞪大了眼睛,心道,原來,叫花子是這樣過的。
流浪兒迷離着眼,看了眼杵在門口的人,也不知道看清楚了沒有,眼皮一耷,那顆腦袋似有千斤沉重般再次砸進了身後的枯草鋪上。
慕西月一口氣吸進又呼出,說不清羨慕與無奈哪個更多一點。
“喂,你之前說,能幫我?”
流浪兒用喉管“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那你起來。”
又是一聲“嗯”,聲音卻更微弱了,幾乎與那均勻的呼吸聲融為一體。随即,竟轉了個身,留給慕西月一個堅實而看似乖巧的後背。
慕西月有些頭大。
想要動手去拽,又嫌此人有些髒,于是取下玄燭,就着劍鞘拿那尖端朝他後背戳了幾下。
枯草鋪上的人有些煩躁的左右扭了幾下肩膀。
慕西月喝道:“起來!報恩!”
劍那後背一僵,卻不動,慕西月又補了句:“管吃住,管衣裳。”
流浪兒瞬時精神了,嘴角現出笑意,喊出了多日的心中宿願:“我想吃炖雞。”
慕西月的眉頭蹙成了小山,說:“趁我還沒有改變心意之前。”
地上的噌的一下坐起,仰頭看向慕西月,臉上的笑容比那外頭的陽光還燦爛:“早啊,老大。”
慕西月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心道,如今日上三竿了,還早什麼早。
“快點!”她催促起來。
流浪兒倒是乖巧地“哦”了一聲,待要起身,又停了下來,看向慕西月。
“怎麼了?”慕西月再次蹙眉。
流浪兒眨着大眼:“我要更衣。”
慕西月啞然,撇了撇嘴,轉身退出了房間。
不一會兒,流浪兒便穿戴好走了出來,慕西月掃了他一眼,還是一身破舊,隻是那亂糟糟的長發似乎已被稍稍打理了一些,臉上的輪廓現出個分明來,看着倒是順眼了不少。他左手提了個小包裹,看着軟軟輕輕,估計是些衣物。
慕西月直奔主題:“說吧,你能怎麼幫我?”
流浪兒很是驕傲:“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東西兩街都是我的地盤,安平侯府在西街,那一片由我幾個小弟負責——”
“說重點。”慕西月插話道。
“重點來了!前兩天有個弟兄跟我說,出事的那天晚上他看到過一個女子從西街那邊跑了出來,”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看了眼慕西月,那張淡漠的俊臉此刻卻寫滿了震驚,他放緩了語速,繼續道,“那女子是安平侯府的一個丫鬟,或許——”
“帶我去見她!” 流浪兒的話被立刻打斷。
“哎呀,老大,别着急啊。那女子現在行迹不明,若要找到她啊,得先去見我那小弟。”
“去找你小弟!”
說走就走,路上,慕西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轉身問:“你叫什麼名字?”
流浪兒眸光一轉,答:“白玉。”
“白玉?”
慕西月很是懷疑是自己耳朵,畢竟實在不知眼前這人和白玉二字有何關聯之處。
“嗯,白玉。” 流浪兒卻認真地點了點頭。
慕西月暗笑了一下,行吧。
鴻福客棧的一角,三人圍着一張方桌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