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此事不可胡說。”
“說起來,我家那位也是這麼說的……他手下的人親眼看見安小公子被擡出去,背上受了棍刑。”
“皇城司的消息當不會有假。”
“太子殿下今日親自前來祝壽,心裡顯然是記挂着郡主娘娘的,即便安小公子真受了棍刑,大約也是另有緣由吧。”
……
太後娘娘固然寵愛郡主,終究年事已高,太子殿下才是大衍朝的未來之主。不過今日一看,郡主不愧是郡主,安國公府的榮耀顯然還會繼續。
“殿下可是有話想說?”
廳内,清平郡主斟酌着詢問道。
顧溫并未回答,長袖一揮,轉身在大堂的主位坐下。
清平郡主還欲開口,安國公往前一步,屈膝跪地道:“小兒有錯,昨日臣已狠狠責罰了他,這一切都是我夫婦二人的過失。日後,臣必定會對他嚴加管教,望太子殿下恕罪。”
清平郡主一怔,猶豫片刻,也跪了下來:“望殿下恕罪。”
“郡主,安國公,你們真是言重了。孤若是怪罪,今日又豈會為郡主賀壽?起來吧。”
清平郡主與安國公對視了一眼。
顧溫雙目微眯:“怎麼,需要孤親自上前攙扶,你們才肯起麼?”
二人忙不疊地站了起來。
顧溫道:“孤今日前來,除了祝壽,還有幾句話。”
安國公拱手道:“請殿下示下。”
“昨日之事,該罰的,孤已罰了,此事便揭過去。是孤的人,哪怕犯了錯,孤也會護着。不是孤的人,私底下與孤對着幹,孤隻有四個字:好自為之。”
直到此刻,清平郡主才明白太子今日前來究竟為的什麼。
她頭顱微垂,一副神色恭敬的模樣:“殿下于毅兒來說,既是君,又是表兄,不管訓斥還是責罰,都是再正常不過的,請殿下盡管教導他。”
安國公亦拱手保證道:“凡是入了東宮的,便是殿下的人,無論出身如何,旁人都沒有資格管教。這個道理,臣和夫人都明白。”
顧溫站起身,走到二人身邊。
盡管隻有十三歲,比起俯着身體的國公夫婦,他的身形要高大許多。
“東宮的人,孤自然會護着。至于東宮外的隋府,就勞煩郡主和國公照看一二了。若是他們出了閃失,孤免不了要再來國公府走一趟。”
“臣一定謹記。”
安國公畢恭畢敬地道。
“孤便不打擾郡主的壽宴了,自便。”
“恭送殿下。”
安國公夫婦始終躬着腰,直到顧溫離開了大堂,才緩緩直起身體。
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
安國公疑道:“那個伴讀究竟什麼來頭,竟勞得殿下親自過來警告我們?”
清平郡主冷冷道:“我早已查過,不過是個六品小官和一個奴婢生下的庶子,上不得台面的東西。這樣的低賤之人,此前根本不可能有機會見到殿下,進宮不過區區幾日,竟能憑着巧言令色——”
“郡主娘娘!娘娘!”
一個丫鬟邁着小而快的步伐從外面奔入:“公子疼得厲害,一定要您過去,否則不許我們給他換藥,奴婢們實在是沒法子了。”
“一群廢物!”
清平郡主長裙迤逦,疾步而去。
“毅兒,你不換藥,身體怎麼能好?快莫要任性了。”
清平郡主淩厲的目光掃向牆邊立着的兩個侍者:“你們愣着幹什麼?還不快給公子換藥!”
“是!”
“我不要!我不要!”
安弘毅一把将藥推開,邊哭邊嚷道:“隋明朗将我害成這樣,還殺了我的人,我從宮裡出來的路上,多少人看着,我再也不想進宮了!他這麼欺侮我,娘卻隻知道在府裡辦壽宴,不去教訓他,也不去教訓他的家人。娘變了,娘不愛我了!讓我疼死算了!”
“你是娘的心頭肉,娘豈會不為你出頭?毅兒,你放心——”
安國公一進門便聽見這樣的話,不由闆起臉,瞪着正趴在床上的兒子:“就是你娘從小把你嬌慣壞了,才讓你變得如此不知天高地厚,連在東宮之中都敢放肆!依我看,殿下賞的這頓闆子倒是正好!否則日後你不知會惹出怎樣的禍事!”
“娘!你看爹他!”
安弘毅聽到這話惱得更厲害了,他狠狠垂着床闆,扭動着身軀撒潑,一不小心卻是牽動了傷口,頓時從假哭變得真哭起來。
清平郡主連忙安撫道:“娘會給你做主的。且等等,待這段風頭過了,娘必定要他好看!”
安國公提高嗓門道:“夫人!”
“你不必如此驚懼。”
清平郡主似是對夫君的怯懦有些不滿,哼道:“我自然不會蠢到直接和太子對着幹。太子隻是不許我們去動他的家人,我暫且不動便是。至于其他的,哼!”
别說毅兒此刻哭求自己,即使沒有,一個六品小官之子,蝼蟻般的人物,竟敢将自己的兒子害成這樣,若是就這麼算了,以後誰還将她這個郡主放在眼裡?
安國公擰起眉:“夫人待如何?”
安弘毅也忙不疊地問:“娘,你有主意了嗎?是什麼?”
清平郡主慈愛地笑道:“毅兒,你乖乖換藥,盡快好起來,娘再去跟聖上求個情,想法子讓你繼續回東宮讀書。娘跟你保證,用不了多久,你讨厭的那個人,要麼被趕出宮,要麼幹脆死在宮裡。”
安弘毅懷疑地問:“真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太子殿下似乎是有在偏袒隋明朗的。
殿下偏袒的人,也能被趕出宮,或是死在宮裡嗎?
清平郡主假裝闆起臉:“娘什麼時候騙過你?”
安弘毅這才放心地露出笑容。
清平郡主給旁邊的丫鬟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捧了新的藥上前,這回,安弘毅沒再反抗,乖乖地讓丫鬟給自己換了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