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誰指使你這麼做的?”
顧溫冷冷地看着下方跪在地上的馬夫,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小、小人冤枉,小人沒有。”
馬夫瑟瑟發抖。
“冤枉?”
禁軍隊長二話不說給了他一拳:“支開喂馬的人偷偷下藥,如此就想要将此事嫁禍給對方——坐井觀天,你以為你那點技倆能瞞過誰?”
馬夫跪在地上,用早就想好的說辭戰戰兢兢道:“小人冤枉!小人隻是、隻是聽錯了,然後替他看了一下馬。也可能是别人幹的,沒有證據就是小人幹的,小人實在冤枉!”
“孤想殺誰,不需要證據。”
倏地一聲,顧溫拔劍,架在了馬夫的脖子上:“孤可沒有多少耐心。”
馬夫隻是繼續口喊冤枉,表情愈漸麻木起來。
“視死如歸?很好,相當好。”
顧溫竟莫名地露出了笑容,這令在場所有人都感到一絲詭異,下一秒,顧溫劍身一轉,狠狠刺入馬夫的右手。
“啊——”
馬夫當即痛苦地哀嚎起來。
顧溫道:“孤不會殺你,孤會在你的身體刺上幾十劍,并請太醫保住你的性命,然後找來刑司的人,把世上各種酷刑都在你身上施展一遍。”
馬夫吸着涼氣,渾身發抖,卻沒有開口的意思。
“王将軍。”
“末将在!”
顧溫命令道:“去,給我查查這個人的底細,任何與他有關的人,不管是父母、妻子、子女,還是什麼師徒、姨舅的,全都給我抓起來,下獄刑審!”
馬夫猛地一驚,他不顧自己手上的傷口,着急地道:“殿下,此事是小人一人所為!小人想害的不是您,是隋明朗。隋府曾經欺負小人,小人氣不過,又得知隋明朗在東宮伴讀,想殺了他洩憤,才做出今日的事,這與小人的家人不相幹啊!”
“哦?這是臨時想好的?”
馬夫先是搖頭,再重重磕頭:“太子殿下,小人所言句句屬實啊!”
“好吧,孤權當你說的是真的。”
顧溫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目光冰冷:“可你最後害到的不是隋明朗,而是孤。謀害儲君,你可知,這是怎樣的罪?”
謀、謀害儲君?
馬夫大腦一片空白,是了,最終是太子騎了喂了藥的馬,這可不就是謀害儲君的罪?
“若這罪隻你一人擔着。”
“三族之内,父、己、子,全都得死。至于其他和你親近的,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全都得死。
這四個字宛如一擊重錘,狠狠地砸在馬夫的胸口,令他難以呼吸。
若是連活着都不能了,那還談何讀書,談何擺脫下等人的身份?
“殿下!求殿下開恩啊!”
顧溫不耐煩地道:“拖出去吧。連同他的家人,一起處死。”
禁軍隊長上前将他拖走。
“殿下!殿下!”
“殿下,小人全都說!是有人指使小人這麼幹的!”
“慢着。”
顧溫擡擡手,禁軍隊長立刻又将馬夫提了過來。
他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似乎想要開口,卻又什麼也沒說。
顧溫看着他,冷冷道:“謀害儲君,你這條命是活不了了。但若你肯招出幕後之人,當作證人舉告立功,那麼,你的家人不僅會平安無事,孤還會賞他們一筆錢。”
馬夫遲疑地道:“可、可要是……”
顧溫不耐煩地道:“在這京城之中,孤要保的人,誰敢動,誰就得死。”
馬夫哆嗦着道:“是、是國公府的人!”
禁軍隊長道:“還不快細細說來。”
馬夫一五一十地道:“不久前,小人的兒子因為在街上沖撞了一位貴人,差點被下獄,幸虧一名年輕女子過來,喝退了對方。後來,那女子說,若是小人肯替她做好這件事,她就給小人的兒子去正經學堂讀書的機會,還會給小人很多錢财。”
“你如何得知她是國公府的人?”
馬夫道:“小人也怕受人蒙騙,曾經找了個小乞丐偷偷跟蹤她,親眼見她進了安國公府才放心……”
顧溫嗤笑一聲:“你倒是不蠢。”
他對禁軍隊長道:“去通知京兆府尹,告訴他:此案不難查,若他不能在日落之前确定這名女子的身份,禀報東宮,明日一早就可以從京兆府滾蛋了。”
“你帶這名馬夫前去協助,記着,他若出了事,當不了證人,孤唯你是問。”
禁軍隊長領命:“是,殿下!”
他就要帶着馬夫去京兆府。
“殿下,他的手一直在流血。”
隋明朗出聲道:“無論他最後是不是一定要死,至少現在,能否請人給他包紮一下?”
顧溫看他片刻,擡了擡下巴。
營帳内的太醫收到命令,立刻上前開始替這名馬夫處理傷口。
“包紮好了,我們走吧。”
禁軍隊長拎起馬夫,翻身上馬,匆匆朝城内奔去。
“主事。”
馬場主事連忙上前:“臣在。”
顧溫命令道:“看好馬場裡的人,天黑之前,一個都不許離開,免得有人提前通風報信。若是有人來馬場,無論是誰,謝絕會客。”
馬場主事道:“是,殿下!”
顧溫又看向禁軍副隊長:“管好你的人,若是讓孤知道從禁軍這裡傳出了消息,哼。”
對方下跪保證道:“殿下放心,禁軍隻效忠于聖上。既然儲君有令,除非聖上親自開口,否則絕不會有人能撬開禁軍的嘴。”
顧溫袖子一甩,轉頭出了營帳。
“回宮。”
伴讀與禁軍們紛紛跟上。
東宮。
今日沒有功課,跟着太子回到東宮後,伴讀們就可以各自返回自己的房間了。
“明朗明朗,和殿下共乘一騎的感覺如何?”
方邵元調侃着問道。
李承奇拍他肩膀:“明朗,你可真是驚呆了我們!上一刻還坐在馬背上幾乎不敢動彈,下一刻就以那麼快的速度追了過去,我們幾個都還沒反應過來呢。”
甯為遠笑道:“雖然今天很危險,好在有驚無險,反而還因禍得福——就憑你救了殿下一命,以後必定會有個好前程了!我明顯感覺今天殿下對你和以往不同了。”
隋明朗立刻否認道:“什麼救了殿下,是殿下救了我……若不是殿下将他的馬讓給我騎,我就會騎上那匹發狂的馬,我沒有殿下那樣的騎術,這會兒已經去見閻王了。”
隋明朗的話,令其他三人沉默起來。
是的,馬夫說的話已經很清楚了:不是有人要謀害太子殿下,而是有人想殺隋明朗。并且,這個人,還是清平郡主。
方邵元沉吟道:“明朗,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即使太子殿下有心想為你撐腰,這件事最後的結果,有可能也是不了了之。”
沒等隋明朗說話,甯為遠先開口了:“這是為何?”
清平郡主的确風光無限,可那也得看和誰比。
或許史書中也有太子日日如履薄冰,但當今的太子殿下絕對與此無關。
聖上子嗣稀薄,如今在世的總共隻有四位皇子。其中,大皇子天生殘疾,三皇子性子軟弱,且生母位份卑賤,而六皇子又年紀太小。
太子殿下雖說也有喜怒不定、性情暴戾的傳言,卻是出身高貴、文武雙全,且先皇後生前乃聖上摯愛。
朝野上下,無人不知聖上對太子殿下的寵愛。
方邵元歎道:“最後查出那女子是國公府的又如何?郡主既派此人,此人必是郡主心腹,哪怕在聖上面前,恐怕也會一人扛下罪名。換作常人,心裡确認了,不需要證據,殿下也可将其正法。然而對于郡主,除非有确鑿的證據,否則……”
方邵元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明朗你也可以放心,就算郡主最後不會受到什麼實質性的懲罰,此事鬧得這麼大,她日後也決計不敢再對你出手了,否則就是在公然打太子殿下的臉。”
隋明朗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