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念對這位盛名在外的齊皇後還是有所耳聞的，有美貌，有心計，有手段，蘇景辭的後宮可以說是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無一人敢生事。

這其中固然有一部分家世的緣由，她畢竟是齊聿親妹，但這皇後本身肯定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先前黛雪便提醒過她，若是皇後召她，要她必定小心應付。

她方才正想着怎麼避開，皇後這就派人找上來了，她雖不願去，但皇後的面子總歸是不好駁的，她也隻能随着那群宮女進了昭仁宮的大門。

左右掃了一眼後，蘅念心道不愧是皇後的寝宮，确實極盡莊嚴奢華，看樣子蘇景辭對她這位嫡妻的表面功夫做的相當好。

尤其讓蘅念另眼相看的是昭仁宮的下人，不論宮女還是太監都十分的規矩，有條不紊的做着自己手裡的活兒，就連給她行禮，都比其他宮人要得體的多。

倒是不愧她禦下極有一套手段的名聲。

“微臣見過——。”

她話還未說完就被一道清潤溫雅的聲音制止，“南兮妹妹今日怎得這般客氣，你我私下之間從來也不拘這些規矩的，快坐下陪皇嫂好好說說話。”

别的不論，就這聲音語氣，一聽就是個大度和善的人。

蘅念打量着入座後，才有心細瞧了一眼面前的人。

一身鵝黃色的淡雅常服，雖樣式簡單可料子和刺繡卻是一等一的好東西，整個人端坐在上位，顯得氣度十分從容，又生得一幅華彩卓然的菩薩面容，實在讓人生不出半分厭惡來。

就連以蘅念做過神仙的見識來看，她都不曾想起過有誰的五官生的如此端正，既沒有妖冶豔麗，亦不會過分清冷。

尤其是那一雙清澈沉靜的眼眸，既沒有天真爛漫，亦沒有機關算計。

好嘛，蘅念不禁感慨，這般樣貌還做什麼人族女子，合該讓她去當那個九天神佛才對，就連那名字，起的都有幾分菩薩态度。

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

齊般若，真不知她是愚是智。

蘅念甚至都一度懷疑是不是黛雪和蘇景辭搞錯了，她的感覺一向很準，這個齊般若給她的印象極好，她還從沒隻見誰第一眼，就生出這麼多的好感。

好奇驅使着她就這麼靜靜地望着，隻見皇後嘴角揚起一抹溫和的弧度，既不調笑也不虛僞，隻是單純友善的一個微笑。

“南兮妹妹這是怎麼了？回來一趟不僅同我生分了，連人都内斂了不少呢。”

隻是一句普通的問候，蘅念并不急着試探或是激怒她什麼，既然她願意和和氣氣地說話，蘅念自然也是好相處的。

“皇後娘娘貴為中宮之主，做臣下的，禮數周全些是應該的。”

皇後見她今日這麼好說話，詫異地望了一眼身邊人，蘅念特意留意了一眼，那神色不像是什麼困惑不解的樣子，反而有種意外又欣喜的感覺。

“南兮如今真是長大了，北境一場曆練，整個人沉穩了不少，倒是陛下之幸，國家之幸啊。”

蘅念聞言愈發看不透面前的女子了，自她來到這裡起，幾乎每個人看向她的眼中都有着或多或少的心疼和同情，這一點她完全可以理解。

人族女子生存不易，即便是出生于王公貴族家的女兒都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慕南兮雖然憑借一身本事和父兄留下的爵位為自己殺出了一條看似好走的路，可這其中的艱辛，旁人也是知曉的。

因此不論是朋友還是陌生人，都心疼她一路走來不易，将她放在弱勢的位置上想要多照顧她一些，可唯獨眼前這女子沒有，她像是真正對慕南兮寄予了厚望的長輩一般，看見她的成長，由衷感到慶幸和高興。

這是隻有人族男子才有的待遇。

蘅念現在覺得自己應該抛開别人口中的齊般若，以自己的眼光重新認識她。

“皇嫂過譽了，北境一戰曆經生死，絕境之下，許多不明白的事也都明白了。”

齊般若滿意的點了點頭，沒有過于激動的情緒，隻是淡淡地表述着自己的觀點，言明自己的态度。

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言行舉止竟能如此雲淡風輕，很難不讓人注意到她。

“南兮此番回來若有什麼需要皇嫂相助的，盡管直言，齊家不願幫的，我未必也不願。”

蘅念拿着茶盞的手頓了一下，但很快就恢複如常，笑着問道：“皇嫂不就是齊家的人嗎？還分什麼你我？”

齊般若像是猜到她會這麼說一般，從容答道：“我先是天下之民，再是陛下之妻，最後才是齊家之女。”

蘅念如同發現了什麼有意思的事物一般，對這位渾身上下充滿着佛性的美人産生了極大的興趣。

她有種很強烈的預感，這位美人絕對能和她談得來，不是朋友之間的相互吸引，而是她們擁有着相似的道心，從而決定了她們最終會走到同一條路上去。

蘅念心中是接受了她，但還有些細節她需得找蘇景辭問問清楚。

“皇後娘娘能這麼想才真正是陛下之幸，國家之幸。”

齊般若看了一眼身邊的宮女，“将那盒子拿去給南兮。”

沒過多久，那宮女就從偏殿内拿出了一個精緻的小木盒，蘅念正欲打開，便聽見齊般若說：“此物還是等妹妹回去以後再打開吧。”

蘅念不知裡面裝了什麼，但還是聽她的話将東西收了起來。

“今日天色不早了，妹妹也站了一上午，該回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