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我去哪裡？”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想了想問“你和李為民都說些什麼，在外面蹲大半天，搞得社長以為你也失聯。”

“看他和女朋友吵架又和好。”

“我不是問你這個，沒看到李昭雪表情那麼難看，都快吃人了。”

我本來想提那張古怪明信片事情，車上一個搖擺斑點狗裝飾讓我想到小狗毛豆豆，它在悄然提醒我說NO。

“不知道，反正生她爸爸的氣，你覺得大叔和他對象能成嗎？”

黃儆光聳聳肩，事不關己的冷漠“最好别，我還以為沈靜死後，他已經斷了這個念頭。”

“故人已逝，總要開始全新人生嘛。”

駕駛座上棠映秋握緊方向盤，她手指幹柴如皮包骨，鏡子裡映出削瘦臉龐。

“你不了解李為民，當年沈靜死得不明不白，他絕不會再找女朋友。”

“為什麼？”

“怕新人遇到危險，所以說這種人絕對是正人君子。”

我轉頭看車位後面，大叔、尹靜、李昭雪已看不見身影，獵人般炯炯有神目光在腦海留下烙印，棠映秋握着方向盤在微微發抖，車上氛圍很奇怪，我不服氣辯駁“女方好像很喜歡大叔，認真的那種。”

“那就是她的不幸了。”

“儆光！”黃子母親出言制止，車上玻璃十字架挂墜，朝女人臉上投射出七彩光瀾，令人想起耶稣在玫瑰荊棘刺中受苦刑。

談話戛然而止，窗外是陌生老舊居民小區，駛過污水飛濺巷道後，街邊路牌寫着飛鶴路，我坐在車裡東張西望，完全不懂來這幹嘛？剛想提問，郄仲勳站在破舊遊樂園入口旁邊，拿手機看起來很焦急。車穩穩停在老槐樹旁，黃儆光鄭重地扶着貓肩“玖洲說他隻想見你。”

“我？”

“對，社長在外等。”

“出什麼事嗎？”

“不清楚。”他忽然用力擁抱我，由衷感慨“有時候是真羨慕郄仲勳，好了，快去吧！”說完開車門把人推下車。

“喂，那你開車去哪？”貓在汽車尾氣中扯着嗓子喊，結果立刻被小郄架走，眼前是座荒無人煙、比墳地還陰森遊樂場遺址。

在我推開生鏽鐵門前看了一眼郄仲勳，他給我個肯定和鼓勵的眼神，隻好硬着頭皮進去。遺址各種生鏽鋼構，塵土覆蓋的旋轉木馬，藤蔓攀爬在牆壁上，四處是廢棄的繁華。淚水洇濕眼眶，十多年以後，當我在荒蕪遺址裡呐喊好友名字，突然懂了不曾理解的事。

我們怎麼認識的？

因為老大發現一個瘦小男孩子中午從來不回家吃飯，飯盒裡米飯配鹹魚，唉聲歎氣抱怨菜難吃，于是老大中午留下來和他一起吃飯，讓玖洲吃他奶奶做的紅燒肉，我有時也會帶餅幹、巧克力支援。同學都以為他家裡條件困難，結果有天，玖洲請客吃進口太妃糖和哈根達斯冰淇淋，才聽說他爹開飯館、媽開美容院，有錢的一批。

那你怎麼餓得跟豆芽菜似的？

他倆鬧離婚呢，根本沒空管我。

過往一幕幕浮現在眼前，陽光給回憶鍍上金色，周末時光，小郄帶我和玖洲來遊樂場坐木馬和打氣球，玩碰碰車、鑽積木屋。。。我從沒有見陳玖洲那麼開心過，他為什麼要選擇這個地方？對我和小郄而言平凡快樂的經曆，對于玖洲可能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這些年，郄仲勳的決定不管願不願意，他都支持，幫忙在老大生病期間煮飯。瘦弱男孩悶聲吃鹹魚，可他永遠記得最好朋友端着紅燒肉，天使一樣出現在面前的那刻。

但現在小郄勳要去美國了，要走了。

我一路奔跑着，鼻涕眼淚橫流，荒蕪遊樂園裡呼喊記憶中瘦小男孩，試圖穿越時光碎片去擁抱他。

終于在公園人造沙灘秋千架上傳來弱弱聲音

“别嚎了，難聽死了……咦，衛誠你怎麼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