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的意思是說,我幫你趕跑了那些人,你反而要我賠錢?”男人似乎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唇角一彎,繼續道,“是何道理?”
花夕夢險些便要被他說服了去,但一想到對方将那些壯漢趕跑,若是自己再放男人離開,她又該尋何人來賠自己的損失?
思及此處,她當下幹脆利落地把門一關,又往前走了兩步,正對上對面那張精緻的面容不卑不亢道:“給人家店面砸了,卻不管不顧,又是何道理?”
“要我賠償也不是不可,隻是如此多的銀兩,在下如今拿不出來。”男人擺明了不想賠錢的意思。
“拿不出來沒關系,亦可在此幫工抵債。”花夕夢眼眸微動,似有霞光流轉其間問:“便算你一天二錢銀子吧。”
“一天二錢?這要還多久?”男人不贊同道,“如若這般,這錢不還也罷。”
說完,男人開門便要走出屋外。
對方身手了得,花夕夢知自己攔不住他,便緊走幾步,奪門而出,當街一站,将兩手撐于粉唇前,揚聲道:
“來往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小女子花夕夢,是這酒肆的掌櫃的。”
她若不喊不打緊,她這一喊,酒肆門前頓時聚集了幾十來号人,摩肩接踵地站于一處。
有那身量小的,站在後面的,皆抻直了脖子,踮着腳尖往前觀望着,亦有那不停向前擠動着,想要一探究竟的。
衆人将二人圍于一處,一時間酒肆門前水洩不通,一時半會卻是阻了男人離去的腳步。
花夕夢就站在男人身前,自然也未曾見到男人聽到“花夕夢”這個名字時,猛然發亮的眸色。
花夕夢隻覺背後兩道灼灼的視線牢牢粘附在自己身上,轉頭想男人看去,目光所及卻是微斂了的眸色,晦暗不明,叫人看不真切。
她第六感極準,那兩道視線她感覺到了,便是當真存在,隻是如今卻又消失不見。暫且壓下心頭疑慮,花夕夢轉頭問圍觀衆人:
“這人打翻了我家桌椅,拒不賠錢,大家給小女子評評理,我當如何是好?”
人群一時嘩然,衆人悄聲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花夕夢也不忙,隻問了一句:“大家說我到底該不該放他離開?”
此話一出,有那年輕的後生上前一步道:“自是不該,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人群跟着躁動起來,衆人對着男人指指點點,各自議論紛紛。
男人此時卻沒了聲響,花夕夢正覺納悶,轉頭一瞧,卻見男人愣愣地看着自己,面上帶了些許窘迫之色,似是有話要說,卻終究未開口。
花夕夢心中疑慮,莫不是自己讓他當衆出醜,他面子薄,心裡有些過不去?自己如此作為,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你……”
“不就是幫工還債嘛,我答應你便是。”花夕夢還未說完話,便聽男人搶先一步道,說罷,竟直接轉身進了酒肆。
花夕夢本以為男人會與她争執一番,甚至會與衆人起沖突。誰成想,對方一言不吭,竟就答應了她,這倒是讓她有些意外,難不成是因了衆人的施壓?
花夕夢想不明白,便隻先如此以為,笑意盈盈對衆人道:“今日之事,多謝各位鄰裡鄉親。他日酒肆必備厚禮,聊表謝意!”
衆人見無甚熱鬧可看,便也就各自散去。花夕夢轉身進了酒肆,唇角挂着藏不住的笑意。
剛進酒肆便見男人坐在桌旁,自己給自己倒着酒。方柏書幾人手中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眼神卻暗戳戳地向這邊瞥來。
她也懶得管那些人,隻看着男人,笑得像隻偷腥的貓。
“公子還是決定留下來了。”花夕夢笑道。
男人放下酒盞,起身走向她。那人身材纖長,雖不似先前那三個大漢般虎背熊腰,但卻整整高出她一個頭,将她整個人罩在陰影中,逼得她不得不擡頭望着他。
花夕夢往後挪了兩步,與男人拉開了些許距離道:“你别過來了,離我遠點!”
那人剛要擡步的腳便僵在原地道:“阿夢,你不記得我了?我是慕青軒。”
“誰?”花夕夢蹙着眉頭,不甚滿意地看着男子,“公子認錯人了,小女子不認得你,我不是你口中的阿夢。”
“你忘了?少時在澤墟城,我就住在你隔壁的。”男人道。
花夕夢搖頭道:“不記得了,先不說那些,我這酒肆不養閑人,你既同意留在此處,便須得做事才可。釀酒,跑堂,待客等事公子可會?”
“都不會。”慕青軒搖首道。
“記賬,打掃,裝壇,公子可會?”花夕夢又問。
“亦不會。”慕青軒又搖頭。
花夕夢扶額,自己這是給自己找了個什麼祖宗,怎得什麼事都不會:“你都會些什麼?”
這問題倒是把慕青軒問住了,目光四顧間,他發現自己好像什麼都不會,便也就沉默不語地站在原地。
如此花夕夢便更頭疼了,這人難不成是空有其表?
“掌櫃的,我先帶帶他。”一旁沐西将汗巾往肩上一甩,走過來道。
花夕夢點點:“那這幾日便辛苦你了,慕青軒,好好學着。”
說着,花夕夢也不再管慕青軒,徑自回櫃台去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