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初冬時節,剛剛下過雪,冷風順着紙糊的窗闖進來,吹得花夕夢打了個寒顫。姑娘剛理了理衣服便覺周身一緊,是慕青軒将她又裹嚴實了一些。
她尚且有衣物可以避寒,那邊小乞丐和床上的小女孩卻沒那麼幸運。
這屋子本就不朝陽,花夕夢瞧床邊火盆炭火早已熄滅,那兩個孩子衣着單薄,床上也沒有太多禦寒物件,也難怪小姑娘會病倒。
“千尹,先吃些東西吧,”張北恒兩小姑娘攙扶起來,從懷裡拿出兩個皺皺巴巴的包子,寶貝般的遞到對方面前。
“哥哥可吃過了?”小姑娘一邊咳一邊說,險些要将肺咳出來。
“我吃過了,你快吃吧,吃飽了快些好起來。”張北恒道。
“可是哥哥,”小姑娘不斷地咳,邊咳邊哭,好好的一句被劈成了八段,“我會不會死啊,我還不想死。”
“呸呸呸!胡說什麼!”張北恒一連吐了好幾口,“你先吃飯,然後睡一覺,我給你抓些藥回來,喝了便好了。”
話雖如此說,他身無分文,就連方才從花夕夢那裡偷來的錢袋也被他還了回去,又到何處去拿藥。
“那哥哥要早點回來。”張千尹吃過包子又躺了下去。
小姑娘倒也懂事,即便屋内天寒地凍,也沒說半個冷字。
屋内二人一言一行皆被花夕夢盡收眼底,心底一處柔軟的地方被觸動,酸澀而鈍疼。
曾幾何時,她尚年幼之時也曾如這兩人一般孤苦無依,一個人呆呆站在山上,哭得險些要背過氣去。萬幸那時她遇到了方榮。
再不做多想,姑娘轉身拉了慕青軒的手往青梅酒肆而去。
他二人來得焦急,推開門直奔後廚而去,驚得方柏書差點把手中的面團扔地上,好在他抓得夠快。
方柏書面上微愣片刻,隻見花夕夢在屋内東翻西找,有些詫異,這姑娘别說不會做飯,連廚房的門都不知道朝哪開,今天這是怎的了?
“阿夢,你這是做什麼?”眼見花夕夢要把這廚房翻個底掉,方柏書忙将她攔了下來,“你到底在找什麼?”
“錦辰,你這可有剩下的粥?”
“粥?”方柏書問道,“倒是還剩下一些,你餓了嗎?”
“不是我,你幫我裝下來。”花夕夢說着,取了食盒來,又放了幾盤菜進去,都是些适合久病之人吃的食物。
道過謝,花夕夢又扯着慕青軒去請了郎中來,三人一道回了張北恒的小屋。
正要敲門,卻聽見打裡面傳來一個男聲,不悅道:“誰!”
花夕夢腳步一頓,心道這孩子倒是機警,推開門走了進去:“張北恒,是我。”
男孩站起身往床前一橫,攔在張千尹身前:“我已經把錢袋還給你了,你們還來做什麼?”
“北恒,我給你們送吃的,”花夕夢道,“你妹妹也需要醫治。”
看着張北恒疑惑地瞧着她,花夕夢沒多說什麼,隻把食盒放在一旁放桌上,把蓋子一開,便有陣飯香溢出來。
寂靜的空氣中一陣腹鳴聲不争氣地響起,張北恒的面色一紅。
即便有些不好意思,男孩仍是嘴唇微閉,眼眸微眯,稍稍往後撤了一步,一臉戒備地瞧着自己。
花夕夢面上帶笑,将飯菜依次排開,微俯下身來,輕輕吸了一口氣道:“嗯~好香!”
到底是少年人,張北恒默默咽了口口水,張千尹則是盯着那一桌子飯菜不動。若不是身體心病無力,許是早便跳下床狼吞虎咽了。
“好啦,快來吃飯吧,又沒有毒,”花夕夢布好碗筷繼續道,“吃完飯,還請孫大夫診治一二。”
見她眼中并不見何假意,張北恒這才稍稍放下防備,取了飯菜與妹妹一同悶頭吃起來。
方柏書的手藝自不用說,青梅酒肆的客人一是喜歡那裡的酒水,二便是喜歡裡面的飯菜。
隻是張北恒這兩人許久未曾吃飽飯,腸胃脆弱。花夕夢擔心二人虛不受補,便未準備什麼雞鴨魚肉。縱然隻是些簡單的菜肴,亦叫二人狼吞虎咽,間或嗆咳幾聲。
“慢一點,慢一點,”花夕夢在旁輕輕給二人順着氣,遞過杯水輕聲道,“沒人與你搶。”
待兄妹倆吃過飯,花夕夢吩咐郎中給張千尹看診開過藥後,叮囑慕青軒與郎中抓藥,自己留下來照看兩個孩子。
“多謝姐姐,今日之恩他日必定想報,千尹快來謝過姐姐。”張北恒說着便要起身拉自家妹妹跪謝。
花夕夢忙将二人攔了下來,無論何時這兩孩子都彬彬有禮,像是大戶人家出身的孩子,不知小小年紀怎麼會經曆這般坎坷。
“北恒,你可願意與妹妹來青梅酒肆一起生活,雖說不能錦衣玉食,但保你們衣食無憂沒問題。”
這兩孩子她喜歡得緊,是以這才提出将二人接到青梅酒肆照料。她少時颠沛流離,幸虧遇到方榮,這才安定下來。
如今瞧了這兩人,便仿佛看到當年的自己,她不想再有人同她少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