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轟隆,大雨突降,徽遠市啟動了黃色預警,國道上的樹被吹的折了腰。
郎心香倒在地上,手裡攥着木棍,抖着臂膀,崔宏早已不知去向。
約幾分鐘後,有人發現了倒地的老人,迅速送進醫院。
晚上十一點半,徽遠醫院的電話打去岐山,崔笑盈跪在跪墊上,孤零零的守在棺材前,面前擺滿了供品和菊花。
整個空蕩的大堂就她一個人,外面還在下着狂風暴雨。
“喂。”嗓音沙啞。
“你好,請問是郎心香的親屬嗎?”
崔笑盈充斥淚水的眸子突然一抖,眼淚滑下來,她抱着手機激烈回應:“是!我是,請問,是我外婆怎麼了嗎?”
“是這樣的,病人倒在醫院門前,被好心市民救下來的,磕破了腦袋,現在在醫院。”
“什麼!?”崔笑盈不敢相信,“不可能!你們一定弄錯了!”
“請家屬冷靜,我們已經為她做了手術,暫時沒有生病危險。”
崔笑盈聽完這番話,心情似湍急的雨水般上湧下洩,好壞消息來的倉促。
“醫院這邊是聯系一下家屬來醫院繳費,并且陪同病人住院。”
“怎麼會這樣……”崔笑盈不得已的接受,咬着下唇,眼淚抖落,又問:“請問你們知道是誰傷害的我外婆嗎?”
那邊護士誠懇的回答不清楚。
崔笑盈沒再說什麼,最後懇求了一句:“麻煩你們照顧好我的外婆,我很快回去。”
那邊護士答應下來,挂了電話。
梅雨季節,岐山和徽遠夾擊經海,一上一下,共同承受來自深海的水汽。
噼裡啪啦砸到地上。
崔笑盈跪了一夜,橘黃的燈掌了一夜,她擡眼望,看到正對眼前的黑白遺照,似乎已經失去了力氣去表達。
“媽,為什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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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桂是三年後下葬的,外公哭的暈了過去,他本來也身體不好,崔笑盈把人送回伯父家。
伯父一家子都是好人,不嫌棄她連夜趕來,還帶着一具沒有溫度的“屍體”。
放棺材的大堂是伯父家不用的冷屋子,總歸是不要帶來晦氣,她主動要把施桂放在裡面。
下葬那天,老天爺終于賞了臉,勉強陰天。
崔笑盈抱着骨灰盒,披麻戴孝,讓崔壯跟在後面。
小男生從火化爐哭到墓地,崔笑盈第一次沒有心力去安慰他。
結束後事,崔笑盈又買了高鐵票回徽遠,她什麼都沒想,奔着醫院就去了。
朗心香在四樓的腦科,崔笑盈籌了錢,先把醫藥費交了,然後跑去病房。
老人已經醒了,還在跟查房的護士說話,有說有笑的,談心。
崔笑盈見人沒事,終于放下心。
裡面的人似乎注意到門口的身影,看過去,一愣:“笑盈。”
她捏了捏背包的肩鍊,走過去:“外婆。”
朗心香把她招過來,一手摸摸她,眼裡瞬間擠上淚水,那護士見婆孫見面,馬上出去了。
“不是讓你不要回徽遠嗎!”
崔笑盈攥了攥手指,看着她:“那外婆你呢!我不回來,你就不要我了嗎?”
朗心香言不由衷:“是怕你有危險……”
兩人面面相觑,眼淚無聲砸下來,崔笑盈追問到底是誰讓她受傷,老人隻是苦笑搖搖頭,拍了拍她的手:“你現在很好,活着,對于外婆來說,已經比什麼都重要了……”
“外婆想從今往後,安心過日子,不要再念着什麼不必要的人,再去傷心。”
老人苦頭婆心的說,崔笑盈似乎已經聽出了答案,她神色很快凝下來,淡淡的,目色晦澀。
“你說,崔宏嗎?”
郎心香沒想到她能猜到,收了手,目光看向别處,說:“笑盈,我們都放下吧。”
崔笑盈的眼淚再次卷上來,窒息的情緒鋪天蓋地的掐着她的脖子,她咬緊牙關:“可是我媽死了。”
郎心香徹底怔住,猛的轉身看她,聽到小姑娘通紅的眼:
“我媽死了,我也要放下嗎。”
她想去找崔宏報仇,報幾十年宿仇。
可是她找不到那個行蹤不定的男人,她整日整日在醫院守着朗心香,等着那個罪犯再來。
可惜他再也沒有出現過。
一周後,崔笑盈幫忙辦郎心香的出院手續,準備回岐山了。
從醫院辦完手續上樓,她走錯了樓層,去了五樓。
拐上來才知道自己走錯了,打算退步下樓,卻看到對面樓梯口出來的兩個人。
男人脫下衣服,把外套往穿病号服的女生身上一套。
崔笑盈帶着藍色的醫療口罩,淚水漣漣,淹濕口罩布層。
謝嘉容從口袋裡拿出煙盒,抽出來一根,謝令妤見勢提醒:“阿哥,醫院不讓抽煙。”
男人動作一扼,收了動作。
謝令妤沒再說話,縮了縮他的外套。
“這次好了還去你媽那住麼?”謝嘉容覺得煙瘾犯了,有點難受,說:“我随你。”
謝令妤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反客為主說:“我可以回阿哥那裡嗎?”
她隻是尋常說着,像是身上哪處傷口又痛了一樣,心跳失頻,淚失禁,又犯病了。
“哭什麼?”謝嘉容蹙眉,用紙給她擦了擦眼淚:“想回來就回來。”
謝令妤自己也抹了抹臉蛋,低着頭:“我做了離開阿哥的決定,還能得到阿哥的原諒,是我的問題,是我的幸運。”
她自小情緒就不好。
不是什麼能說會道又強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