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請喝茶。”
碎碎規規矩矩的給許澤敬茶,許澤接過喝下,這拜師禮便成了。因着條件有限,所以一切從簡。
說起來,碎碎年紀比廣白大兩歲,今歲十三。許澤今歲也不過二十出頭,便收了個徒弟。許澤想,若是讓他那兩位九泉之下的師父知曉,也不知如何打趣他。
“碎碎,這個年紀練武,要比旁人吃更多的苦,你可會反悔?”許澤在教導他之前,再次向他确認了一遍。
隻見碎碎拳掌相對,目光堅定,擡頭對上他那溫柔的雙眸:“不悔!”
“好。”許澤蹲下身子,與他平視,一隻手重重落在他肩頭:“我會盡我所能,将我所學授于你。”
就這樣,碎碎踏上了習武之路。
春去秋來,扶光之下的梁城,地上殘花滿地,屬于秋的氣息逐漸爬滿枝頭。大抵是今年收成好,地裡的麥子金燦燦一片,處處洋溢着豐收的喜悅。
而身處鬼市内,幾乎感覺不到季節的變化。這裡一年四季,不分白晝,永遠都是黑沉沉的、暗幽幽的。而唯一可窺見的光亮,是城内各家的燈火,于黑夜中闌珊不滅。
“小白師叔!”一聲呼喚遠遠的傳入回春樓的後院。
碎碎,哦不,如今應喚甯愉遂了。
這位習武的少俠聽過這對師兄弟浪迹江湖奇聞趣事後,知道自己的師父乃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玉卿公子”,便嚷嚷着要取個好聽的大名,将來好名震江湖!
許澤也順了他的意,将來孩子大了,也不能一直碎碎、碎碎的叫,便給他取了個寓意極好的名字——甯愉遂。
寓意常安甯、常歡愉、常順遂。
甯愉遂十分滿意自己的新名字。
而曾經的“魂歸故裡”客棧經過許澤的一番改動,已然成了一家名為“回春樓”的醫館,這醫館如今在這鬼市内已經小有名氣。
回春樓有三不醫:不醫惡人,不醫死人,不亂醫人。
凡來回春樓看病的,都是遵循這個規矩。
這經營,在鬼市裡也是頭一遭見。鬼市最不缺的就是大奸大惡之人,許多人聽聞後,想鬧事的鬧事、收保護費的收保護費。但無一例外,都被許澤打的半死不活。後來,漸漸的便無人敢找事了。
甯愉遂喊了廣白好幾聲,身形飛快地穿過藥堂與後院交接處的布簾,步履輕快地來到後院。
後院不僅是他們三人住的地方,還是個藥園子,廣白和碎碎得空時就負責烘幹藥材,分揀藥材。
甯愉遂湊到正認真揀藥的廣白,笑眯眯道:“小白師叔,師父讓咱們看好醫館,他有事外出一趟。”
廣白一身衣袍,色若滄浪,兩袖微微卷起,露出細白的雙手。瞧見來人,他手中的動作停了停,擡頭看他:“知道啦。”
“你去櫃台看着,如若有病患來喊我便好。”廣白又補了一句。
甯愉遂見他挑的那麼認真,也不好打擾他,道了聲好,便轉身回了藥堂内,一隻手支着下颌,坐在櫃台處守着。
*
鬼市,兩儀堂。
入目是黑白兩色,界限分明。櫃台分别由兩個掌櫃守着,白中有黑,黑中帶白,乍一看,像陰陽八卦。
兩儀堂是鬼市裡負責傳遞消息的據點,也是鬼市唯一可以向外界通信的地方。黑,代表鬼市,負責鬼市之間的信件往來;白,代表外界,負責鬼市與外界的信件往來。
許澤向守門人出示了通行令,來到白櫃台前,骨節分明的手半握拳頭,不輕不重地敲了兩下台面。
“寄信取信?”黑袍掌櫃帶着兜帽,隻露出下半張臉,被燭火映的微紅。他語氣沒有絲毫起伏,像個沒有情緒的傀儡。
許澤隻稍稍打量了他一眼,從懷中拿出寄信人的信物,遞過去道:“取信。”
黑袍掌櫃接過瞧了瞧,留下一句稍等。不一會兒,手上拿着一封信回來,遞給他。
許澤接過那封信,塞進袖子裡,随後留下銀錢便轉身離開了。
鬼市宛如一座地下巨城,七拐八繞,很容易便迷了路。許澤停下腳步,擡眼望着陌生的街道,心中歎息。都怪他一時走神,路走錯了都沒察覺。
一陣細微的陰風将四周的挂旗吹動,連暗紅色的鬼燈籠都晃了晃。周圍的燭火明明滅滅,四下的行人來往少了起來。
許澤擡腳又往前走了一段,四周已無人迹可尋。他那雙清明的眸子四下一掃,瞳孔中映出一間又一間破破爛爛的房屋,街道兩旁有不少破爛的木闆與挂旗。
看樣子,此地是鬼市一處廢棄的無人街。
許澤正想原路返回,卻見前方拐角之處的巷子裡突然跑出來一個人影,臉色驚恐,瞧見前方的他,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顫顫巍巍朝他方向沖來,喊道:“救、救救我!”
那人在離他幾米之處,一直捂着心口,還沒等靠近許澤,他便抽搐了兩下暈倒在地上。
許澤警惕地上前,見他不似被人追殺後,微微蹲下,撩開了他的衣袖,替他把起了脈。
脈來一止,止有定數,良久方還,異常搏動。再看這人面色冷白,眼窩凹陷,皮膚僵硬,唇色發黑,這是中了毒。
許澤往他鼻息一探,竟是氣多少出,眼瞧着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