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發生了何事?”許澤将手中的藥材放進藥櫃,扭頭去問他們二人。
廣白原先緊張的将袖子都捏皺了,此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般,稍微冷靜道:“師兄你走後沒一會兒,門口處便傳來了吵鬧聲,碎碎以為是有人又來鬧事,就出去瞧了瞧。可誰知、誰知……”
甯愉遂收到廣白投來的視線,接着他的話說下去:“誰知門口躺了個面狀可怖的‘死人’!師父,他腰側被穿了個血窟窿,身上密密麻麻都是燙傷的疤痕,死的還面目全非。我好奇向外面的人打聽了一嘴,大家都說這是昨晚被閻王奪命了。”
“師兄,如今該怎麼辦?他們堵在回春樓門口,來看病的病人都不敢上前了。”廣白扯着他寬大的袖子問。
“我先出去看看,你們兩個待在屋内,不要亂跑。碎碎,守好回春樓。”許澤沉思幾秒,叮囑道。
外面在圍在醫館門前看熱鬧的碎嘴閑人還在你一言我一語地猜測,有更甚者不懷好意欲給回春樓潑髒水道:“……我看哪,是這家醫館不知幹了什麼勾當,才被閻王殿給報複。”
“若無證據,閣下最好不要随意搬弄是非。”
裡面傳出來一道聲音,衆人先聞其聲,如清泉擊石,清脆悅耳,溫和的語氣中帶着幾分從容不迫。後見回春樓内走出一氣質儒雅的公子,身如修竹,顔若舜華,一襲煙青色素衣似攜着江南水鄉的朦胧溫柔,那雙桃花眼眼尾微挑,染上幾分笑意。
衆人看着這如同畫中走出來的人,一時間想說的話都堵在嗓子眼裡,紛紛噤聲。不少人更是頭一回見這回春樓的館主人,心中皆是又驚又歎道:這般仙人,怎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許澤面對落在自己身上的數道視線視若無睹,他不緊不慢上前,來到那具“屍體”身旁,蹲下身來。幾縷發絲從他肩頭如落花般輕柔滑下,他抿緊薄唇,細細查看“屍體”。
誠如甯愉遂所言,此人身上多處燙傷,腰側被捅穿一個血窟窿,看傷口痕迹,應該是長刀所緻,且腦部受到過重擊。
許澤撩開他後頸的頭發,發現耳後出現細小的黑色斑點,他眉頭一皺,從袖中拿出銀針,紮入耳後。
不一會兒,就見銀針慢慢變黑,顯然此人先前中過毒。提到毒,他腦中閃過陸之涯那張臉,深邃的黑眸閃了閃。
此人面容被毀,已認不出是何許人也。他身上暗紫色的衣袍雖已破爛不堪,但仍能看出衣着不凡,定是來頭不小。
許澤見已無更多的線索,遂站起身來,手中拿着從屍身撕下來的一塊衣袍碎布。圍觀的人方才安靜的看他查,好不容易憋到等他驗完,這會兒已忍不住七嘴八舌問道:“如何了如何了?”
“此人已身負重傷而亡,又因面容俱毀,無法認出是何身份。在下想請問諸位,可有人看到此人是如何出現在回春樓門前的?還有,可有人可認得我手中這塊布料?”許澤态度溫和,舉止有禮,手中舉起那塊布料。
一名在回春樓瞧過病的人對他道:“玉公子,我從裡邊看完病出來,就看見他躺在地上了。”
“我是路過的,看見有人躺在那,心中好奇,便過去瞧了兩眼,結果把我吓了一跳。”
“我我我……我是最先看見的,當時我在斜對街的鋪子裡走出來,就看見有座轎子從回春樓門前走過,然後地上便出現了這具屍體……”
聽到此處,許澤看向那人,許是那瞬間的目光過于淩厲,把那人吓了一跳,不敢與他對視。
許澤似乎意識到自己的目光過于吓人,很快便恢複往日那副溫潤如玉的模樣,輕聲道:“抱歉,這位公子,可否具體描述一下那座轎子?”
“我……我就、就看見了那轎簾上有一個鬼面的标識,那是、那好像是閻王殿的标識……”那人顫顫巍巍道。
這話像是激起了千層熱浪,周圍議論聲比先前更為激烈。
“閻王殿……又是閻王殿。”
“這人怕不是昨夜要獻祭之人,因為害怕而逃,被閻王殿的鬼兵發現然後……”
“也不無可能!”有人附和他道。
卻也有人反對道:“瞎說,你看那布料!明明是出自纖絲坊!這人壓根不是平民!”
是了,昨夜司徒延說過,獻祭之人都是些鬼市的平民。
許澤看向手中的布料,若有所思,片刻後他出聲道:“多謝諸位提供線索,稍後我會将屍體處理走。回春樓今日閉館,今日給諸位帶來不便,實在是抱歉。”
衆人見他這麼說,便也擺擺手,三三兩兩地散了,但口中卻是對此事談論個不停。
圍觀之人散去,街上頓時又清淨下來,原本沉悶的空間,被細風吹散,多了些許舒暢。
許澤擡眼間,又對上了那雙像是被霜雪浸透的眸子,那人神色微怔許久,見他看過來,立即收回視線,清清冷冷地轉身走進屋内。
此人身上的毒,會與他有關嗎?
許澤垂眸看向地上的屍體,眼睫輕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