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很久不騎這種老式電瓶車,加上車撐上鏽,牧野愣是沒蹬開。
但黑咕隆咚的,牧野不知道,他還天真地“咦”:“什麼東西别住了?”
圍着車輪繞了一圈,無功而返的牧野還以為是車太老,老毛病,于是把手機叼在口中,卯足了勁打算大力出奇迹。
然而。
毫無征兆地。
一道男聲在牧野身邊響起。
“把車撐打開。”
那男聲沒有情緒,冰冰冷冷,如同一頁雪花飄飄飄飄落到牧野耳邊,刺入皮膚,吓他一激靈,扭頭就看到一雙過分明亮的眼睛。
分明是桃花眼,目光卻如同即将泯滅的寒星一般,亮地吓人卻毫無生氣,望一眼,就叫人覺得渾身寒冷。
連骨頭都凍地酥麻。
哇。
這死了沒埋的眼神簡直和牧野這個陽光開朗積極向上根正苗紅的好青年不是一卦的!
但這還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
牧野擡手就是一拳,嘴裡的手機應聲落地:“憋他媽離我這麼近!”
“嘭”地一聲,牧野手機砸在地上,手電筒朝上,在黑暗中,照亮了僵硬的牧野。
牧野愣神,看着自己穿過那男人身體的拳頭。
他呆呆地張開拳頭,穿過男人身體掏回一把空氣,再握緊,穿過男人身體伸出去,再張開掏回來,再握緊。
牧野:“……”
額,這。
這就是。
魂兒……
嗎?
他終于瘋了終于瘋了于瘋了瘋了了!
冷漠的男人直勾勾望進牧野的眼睛,在對方不可思議如雷轟頂地動山搖的注視下,雙唇翕動。
“找到你了,牧野。”
*
4月的小城已是一片翠綠。
牧野騎着那輛瀕臨報廢的小電驢飛馳在槐樹陰,心有餘悸且一步一回頭。
幸運的是,那鬼沒有跟出來。
于是牧野很快把自己安慰好了。
就當眼花嘛!
就算不是眼花,反正過不了幾天宋佳禾死了,他也就離開了。
無所謂嘛!
宋佳禾他們住的地方離吉祥樓不算太遠,三個半路口,牧野一路闖紅燈,卻在第三個路口狠狠刹了車。
遠遠地,他看到了馬路那邊的交警。
牧野摸了摸頭,然後掉頭就跑。
shit!
沒帶頭盔。
牧野無法隻得右拐,邊跑邊回頭看,然後“嘭”地一聲,人仰馬翻。
——他和另一個玩命加速的壯漢剮蹭在了一起,順便連累了旁邊擺攤的一個女人。
女人圍着頭巾裹得嚴實,像是賣盜版碟片的,牧野和壯漢一塊碾過去的時候,她正在整理碟片。
當時,賣碟片的女人眼瞅着兩個騎着電動車的人跌跌撞撞地奔向她,想也沒想就尖着嗓子大叫一聲,頭也不回地跑了,連東西都沒來得及收。
牧野從碟片堆裡爬出來的時候滿頭冒火,他扭頭想要罵人,那漢子卻搶先一步:“你特麼的瞎啊!!!”
“?……”
牧野此人,素質不詳,遇強則強,最是不怕硬茬,尤其還是這種明明都有錯,還被對方先發制人的。
他暴跳,提拳揍了過去。
于是那天的菜市場雞飛狗跳。
其實吧。
牧野已經很久不用自己的身體打架了。但他覺得,他應該是個虎背蜂腰螳螂腿的練家子。
因為他打人很熟練,很有技巧,也很會預判。
奈何宋佳禾這小身闆跟不上牧野的力度,否則被警察拉開時,那壯漢必得要顱内出血,腦傷不治!
一番鬧騰,又是包紮又是筆錄,趕到吉祥樓時已經是下午。
吉祥樓并不是大酒店,它更像是一個古色古香的酒樓,一共三層。統共19間包間,用當地的山名命名,沒有大廳。
一樓一進門大氣又精緻的花卉石景擺盆,是收銀台左側右側擺滿了名酒名茶。
吉祥樓老闆是個練過河東獅吼的女人,牧野進來時她正把計算機按地嗞哇亂叫。
看到牧野一身狼狽,老闆娘直接咆哮:“宋佳禾!你幹啥去了!你不想幹了是吧!啊!”
牧野連忙裝起瘸、賣起慘來:“哎呦,老闆娘,我今早出車禍了呀。你看,你看我這,這。”
眼看老闆娘并不當回事,牧野狠了狠心,轉過身要脫褲子,“還有我屁股,現在還沒知覺呢,肯定已經青一大片了,你看啊……”
老闆娘連忙捂眼睛,大喊一聲,道:“滾滾滾!滾去二樓!昨晚沂山你都沒收拾,還不趕緊滾去收拾!”
于是牧野趕緊滾了。
牧野來到二樓直奔何宋佳禾負責的“沂山”“蒙山”“魯山”。幸運的是,中午客流不多,三個房間都沒動過,他來到昨晚沒有收拾的“沂山”,卻發現這個房間已經被收拾幹淨了。
世上還是好心人多啊。
牧野欣慰地退出房間,在樓梯口的廁所碰上了一個穿着工裝的阿姨。
“小宋,上午沒來啊。”打水的阿姨姓方,負責二樓的另外5間房,正抱着盆準備回去洗盤子,“今天小馬早來了,替你收拾了。”
牧野:“小馬?”
說話間,三樓下來了一個年輕女人。
年輕女人路過樓梯間的時候看到了牧野,兩人一對視,她就匆匆低下頭往樓下跑。
牧野看到了女人的胸牌,上面寫着“馬婷”。
方姐抱着盆走過來,張嘴就是一套行雲流水的說媒輸出:“小姑娘人多好嘞,肯定就是相中你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該談媳婦了。你姐和咱後廚一小夥子訂婚了不是,你也趕緊的吧……哎,你去哪?”
牧野掏掏耳朵,邊走邊撩衣服:“開閘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