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身後走近,正想上前請安問候,琴聲卻戛然而止。
魏長沁抱着琴走到他身前,這段日子的休養讓她氣色好了不少,雲鬓花顔,顧盼生輝。
“你怎麼來了?”
孟聽寒并未答話,而是從她手中将琴接過,同樣抛出一個問題:“公主可是要回房?”
魏長沁眯起眼笑了笑,搖頭:“再猜。”
“您是要去書房?”
二人車轱辘話來回轉了半天,把公主府中各個地方都說了個遍,仍未猜中她的心思。
孟聽寒頭疼不已,深呼吸了一口氣:“您要出府?”
“我要出府。”
魏長沁拖着孟聽寒回了寝宮,借口要午睡,實則換上雲泉的衣服演一手偷梁換柱。
她拉着孟聽寒擋住自己做掩護,低着頭與他走到從前安置男寵的側殿。
這側殿荒廢已久,但是裝潢還未取下,重重緯帳中她領着孟聽寒往裡深入。
二人來到屋内,她讓孟聽寒坐在床上,自己則摘下發簪,青絲如瀑垂下。
孟聽寒不知自己該做什麼,可看她穿着常服,不施粉黛的模樣,似乎二人之間的差距漸漸消弭了。
魏長沁來到梳妝台前,将頭發梳順,分成兩份編成辮子,不戴钗飾,簡直與鄰家妹妹别無二緻。
整理好後,她爬上床,看也不看他:“就像平時在外邊那樣跟着我。”
魏長沁在牆上摸索片刻,很快就找到了密道的開關。
孟聽寒靠着她熟練的樣子,就知道這絕對不是長公主第一次做這種事。
果然風平浪靜隻是自己的錯覺。
養病的一個多月以來,她早就偷偷出去過好幾次,偶爾吃吃喝喝,偶爾也看看是否有值得留意的消息。
從前買消息時,約在茶樓酒肆碰面她尚且不怕,如今要進賊窩,還是得找個信得過的人為自己保駕護航。
孟聽寒跟着她的指引走出了密道,一路上一聲不吭,看不出情緒。
密道很長,二人幾乎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出口處她在城中私有的小宅院,這裡連日常維護的傭人都沒有,布滿灰塵和蛛網。
魏長沁甚少在城中露面,因此也懶得遮掩,領着孟聽寒就像哪家派出來采買的仆人,一路往城西的破廟走去。
那破廟荒廢了有些年頭,供奉的神仙菩薩已經看不清模樣不說,就連屋頂的瓦片也破了個大洞,别說遮風避雨,隻怕随時會坍塌。
不過即使如此,還是有不少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叫花子聚集在此,很快此處便成了城中消息最流通之處。
她隔幾天便來此分發些吃食,很快就和幾個小乞丐混熟。
信也好不信也罷,她隻是個富貴人家的侍女,是來替主母夫人布施,積德行善的。
有人聚集的地方就有江湖,那幾個小乞丐背後必定有人掌控,她如今隻是拿到了見小頭目的準許而已。
即使如此,長公主也有些緊張。
小乞丐奪過她手中的燒餅,給她指了個方向,便再也不說話,狼吞虎咽起來。
魏長沁向孟聽寒點點頭,往那個方向動身,兩人并肩而行,很快就來到了一處分叉口。
路中間有一顆攔路虎般的槐花樹,那樹幹足有二人合抱那麼粗,樹高葉茂,高聳入雲。
“怎麼辦,往哪邊走呀。”走了許久,她又熱又累,靠着樹幹用手扇風,望向周圍。
别說指引,半個人影都無,想問路都無處可問。
槐樹已到花期,樹冠上花浪重重疊疊,壓得枝幹低垂。興許是才下過雨,滿地的殘花敗葉,一地狼藉。
孟聽寒似是察覺到什麼,貼近她身側,小聲道:“沁兒,樹上有人。”
“唔…你身上的熏香味,也太重了。”魏長沁後退了小半步,用袖子掩住口鼻,“就算你想讨好小姐,她也不喜歡道這種味道。”
孟聽寒一下愣在了原地,腦中空白一片,還沒想好如何回答,便聽到樹上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花雨紛紛,雪白的花瓣猶如落雪,落在二人肩頭發梢。
相比他們的狼狽,樹上下來的那位則是潇灑得很。
隻見他衣冠楚楚,玄色勁裝配着朱紅色腰帶,身姿挺拔:“看來,你就是近日照顧我堂口生意的小姐了?”
孟聽寒上前半步,将她護在身後,隔絕了二人直接接觸的可能性。
“不過是我家夫人心善,讓我在城中布施,怎麼能算生意呢。”魏長沁的聲音怯怯的,仿佛真的成了一個膽小的婢女。
她整個人都藏在了孟聽寒身後,一雙杏眼卻從他肩頭探出,打量着眼前這人。
那男子冷哼一聲,她這點小把戲還真是不夠看,打了個哈欠轉身欲走:“您想和我們做交易,多少得拿出點誠意來吧。某位大人在城郊的别館莫名其失了火,還等着我們捉罪魁禍首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