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呷了口茶,從容地擡起眼。
怎麼就這麼湊巧,哥哥與皇後都給她送來了赴宴的新裝。
她在主位端坐着,被差遣來送禮的林擒風鼻尖通紅,縮在炭盆邊上烤火,前來奉茶的孟聽寒更是直接忽略了他。
林擒風抓了塊盤中的糕點,塞進嘴裡,含含糊糊地抱怨起來。
說自己剛到軍營,還未修整,又被叫回京中。
一路未停,風塵仆仆,來到公主府上竟然連口水有沒有。
魏長沁聽罷也沒生氣,拿了塊能噎死人的酥餅掰成小塊一點點喂給他吃。
“還餓嗎,本宮再喂你吃些?”她滿意地看着林擒風被塞得鼓起的臉頰,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臉。
林擒風也沒躲閃,委屈地看着她,搖了搖頭。
她對上他讨饒的眼神,這些天來心裡堆積的苦悶頓時散了大半,笑着把腦袋抵在他身上。
林擒風悶哼了一聲,嘴裡的糕點總算咽了下去:“長公主…您的勁兒還真大,砸得我手疼。”
魏長沁起身,發現桌上隻有一盞茶,轉頭看向一旁垂首站着的孟聽寒,并未言語,隻是拿起了自己的茶盞。
“還好意思說我不吃勁。”魏長沁嘟囔着,正想将自己的茶盞遞給他,孟聽寒卻不知從哪裡變出了另一杯備好的茶,端到了她眼前。
就算是争風吃醋,也不該用這樣不體面的辦法。
若是她,肯定會在另外那杯裡下瀉藥。
林擒風連飲幾大杯,長公主觀察了許久,發現他确實沒什麼異樣,心說孟聽寒還真是老實。
“再好的茶給你也是浪費,牛嚼牡丹。”她臉上的嫌棄藏都不藏,林擒風靠在她身上坐着,根本沒心思鬥嘴。
“公主…您用的什麼香,怎麼聞起來……讓人這麼困。”他說着話,眼睛已經慢慢閉上了。
還沒反應過來,他一下就睡了過去,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魏長沁身上,長公主被他壓得東倒西歪。
她猛地把林擒風推開,他向後倒,磕到腦袋後立馬醒了過來。
“去收拾間客房出來。”
她忽略一旁疼得龇牙咧嘴的林擒風,吩咐着孟聽寒去做準備,自己也跟在他身後離開,“你在這兒先睡一會,我很快回來。”
從溫暖的室内離開,屋外冷得潑水成冰,長公主趕緊将披風裹緊。
她實在沒有給林擒風當人肉枕頭的興緻,還是找個借口溜出來最好。
她低着頭跟在孟聽寒身後,完全沒注意到他停下了腳步,又撞到了他。
魏長沁把額頭抵在他背上,沒有再進一步,隻是想借着他的身子擋擋風。
“您還有什麼吩咐麼,公主?”
孟聽寒微微回身,感覺得到她正抓着自己衣服,雖然很想握住她的手,但畢竟還在公主府中,人多眼雜,何況屋子裡還有個不知何時會沖出來的變數。
長公主把臉貼在他身上,冬日裡的衣服厚重柔軟些,也更能沾惹氣味。
檀香的味道已經很淡了,需要将臉埋得很深,仔細分辨才能隐約找到,更多的是自己房中安神香的味道。
“沒有…”
她松開手,向後退了半步,與他隔開距離,“你這是在趕我走?”
孟聽寒轉過身,對上她玩味的笑臉,長公主歪着頭,直勾勾地看着他。
二人視線相交,幾下眨眼間他就移開了視線,俯下身,握住她藏在鬥篷下的手。
“您的手…算了,臣先去找個手爐吧。”孟聽寒如是說着,卻也沒有放手,帶着她從會客廳前離開。
魏長沁瞥了一眼彼此交握的手,并沒有掙紮,小步跟在他身後。
“走慢些,跟不上了。”
她為了躲清靜,特意找了間安靜的廂房,悠閑地等着下人将客房收拾好。
畢竟公主府上不常來客,更别提留宿,房間陳設都隻是擺着吃灰罷了。
沒想到自己有能耐讓那麼多人上心,送些首飾布料就算了,竟然連成衣都送了來。
翠羽明珠,華裾鶴氅,金钗钿合,準備得周到且齊全,絕非一時興起。
兩套衣裙她都隻看了個大概,這也算是拉攏自己的手段嗎?
僅憑這種無關痛癢,膚淺直白的玩意兒,就想要收買她,是否也太小看長公主了。
敲門聲阻斷了她的思緒,正好她還有事要去找鹭散确認,雖然是臨時起意,但想來他那兒也沒什麼要緊事情。
眼下,自己如何從孟聽寒眼皮子底下溜走,才是最值得費心思的。
雲泉應該還沒醒來,她不可能放任他獨自在賬房裡,畢竟還不能确認他就是那日賭坊中與林擒風纏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