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在眼皮上晃動,手指抓了抓,荔枝眼還疑惑着,林言坐起身,拍了拍不算清醒的頭。
古樸的木門半開,陽光在青石小院灑上一地碎金,落在風鈴上反射出五彩光暈。
林言抵着額角晃到門口,秋日的山谷美不勝收,宛若仙境,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她捏了捏臉。
疼,不大像夢。
清風送來一股藥香,林言使勁嗅了嗅,順着過道上的青枝,她探過身打望着側前方。
一道朗月清風的身影正在專心煎藥,見到他的瞬間,淚水竟奪眶而出,濕漉漉的眼眸裡,他的背影好似晃在水中,顯得那麼不真實。
他看上去很好,喜悅之情猶如煙火綻放,原來再次看見他自己竟會如此喜悅,甚至比上次昏迷後再看見更為思念。
想開口喚他,可嗓子卻如同啞了,想奔過去抱住他,腳步卻無法挪動。
搖曳的青枝如同她的心,晃着晃着,卻找不到邊。
察覺到背後的視線,軒轅明夕并未立馬轉過身,他很擔心一對上她的目光,自己會忍不住奔過去抱住她的沖動,可他不能,他甚至捏着掌心好一會才穩住心神。
他将藥盛出,轉過身,腳步落在石闆上卻踩出了聲。
一陣風起,粉藍色的花簌簌飄散在空中,落在他頭上、衣袍上,仿若畫中走出的谪仙。
林言趕忙擦幹淨臉,嘴唇動了動,避免發僵。
軒轅明夕走到階下,隔着擺動的青枝凝視着她垂下的眼眸,話在喉嚨裡滾了又滾,終是到跟前也沒能出口。他慎重地擡起腳,雖隻有三步的石階。
眼底映出月白的衣袍,明明一擡頭就能看見朝思暮想的臉,可林言的脖子卻好似被壓住。
軒轅明夕終于站到她身邊,一手端着藥,一手在袖中攥着,目光盈滿了愛意,語氣克制:“先喝藥吧。”
“嗯,”林言順從地應了聲,甚至全然忘了疑惑何要喝藥。
她抱着藥碗一飲而盡,瞥見他指尖的小果,迅速拿起放入口中,兩步便跳到院中,她故意伸了個懶腰,扯開話題:“這是何處?”
“師傅的藥廬。”
“那你先前閉關便是在此處嗎?”
“不是,此處距皇城有些距離,那夜走得匆忙。”
其實軒轅明夕向來認為自己能言善變,而如今看着她,自己所愛之人,卻無法提及心中的愛,他竟生了些沮喪。
那夜……
許是呼吸了新鮮空氣,林言心頭平靜了不少,她總不能逃避,要不然會更加尴尬。
竭力平複了一番,她轉過身,好似四肢不協調,腳尖微微顫抖,當目光爬向日夜思念的臉時,心抽了又抽,終是扯出了個極勉強的笑:“那夜你中了銷魂散,況且還有情蠱,因此你無需自責。”
軒轅明夕怎能不自責,所愛之人在眼前他卻隻能無動于衷,這比他之前做過的任何事都要難,眼眶竟紅了紅。
他微擰眉,不得不跳開視線:“此事終是我不好。”
林言極少在他身上察覺到低落,她有些發懵,疑惑是不是因為肌膚相親讓他認為自己對不起莫顔,可事已發生,總不能讓時光倒退。
她頓了頓,道:“若你在意,要不讓神醫消除那夜的記憶?”
軒轅明夕側頭凝視着她的目光,裡面有擔心,有坦誠,他明白她的心意,明白她對自己與莫顔關系的誤解,卻還要說出如此話,她該如何難過。
嘴唇動了動,他該如何回應才能讓她感到舒服些。
林言确實不好受,可她先前畢竟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心理建設,因此她很能忍。
走廊上懸挂的青枝在風中輕輕搖曳,加藍窩在樹杈子上,惬意地瞅着二人。
軒轅明夕真想抱她,卻必須得忍住,他再度收回目光,想說的話如鲠在喉,最後十分克制道:“待儲君之事忙完,我們再談可好?”
林言在他餘光裡看到了糾結,這是她幾乎從不曾感受過的情緒,即便她以為這些情緒與自己無關,卻仍止不住的心疼。
忍了又忍,她迅速拍了拍他的胳膊,故意笑得很大方:“好啊,那我們便如從前那樣。”
可他們從來不想像從前那樣。
軒轅明夕甚至擠不出一個“嗯”,他拼命克制着抱她吻她的沖動,甚至連她的氣息都讓他心頭發漲,他不得不往旁挪了挪,又竭力維持着平穩。
好在如今月心十式已成,要不然這忍耐多少有些折磨身體。
如此尴尬也不好,林言壓下心頭的失落,強顔歡笑:“對了,我記得先前去見二皇子來着,後來……”
“昨日你見二哥後就暈倒了,許是在柳澤山莊受的傷還有餘毒未清,我怕玥兒擔心,遂将你帶到此。”
莫顔出現過的事總得找個借口搪塞過去。
受傷?林言有些懷疑,她分明聽見了軒轅明成的聲音,一股念頭在腦海中升起。
難道莫顔醒來過?
她募地望向他發暗的臉,可若莫顔醒來,他們見過,他怎會如此表情?
難不成昨日三人還對峙了,而莫顔喜歡的是軒轅明成,但她先前又與他有了肌膚之親,因此他才那樣難受?
這麼一想,林言的一顆心好似沉到了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