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陡然躲進厚厚的雲層,伴随着狂風,豆大的雨珠子傾盆滾落,一點不似秋雨。
林言幾步竄到廊台上,摘下貼在臉頰的發絲,拍了拍袖子,踮着腳歎道:“還好我動作利索,要不然得淋成落湯鴨了。”
“言兒,先換身衣裳。”
玥兒牽着她回屋,傾斜的雨灑到廊台上,還夾帶着秋夢。
“你方才去哪了,我也沒見到人。”
“哦,沒有,我就是去看看有什麼好吃的嘛,”林言打了個哈哈。
急促的暴雨轉成纏綿的秋雨,花瓣與落葉鋪了滿地,檐角上還滴答着水珠,湖上籠着淡淡的薄霧,遠遠看去,莫院好似沉入了春雨裡的江南。
林言的目光落在湖面,本想詢問些事,臨了竟一時語塞,闆栗都剝了大半碟,還隻說了些皮毛飛飛的話。
玥兒梨渦淺綻:“言兒,你是想問天狼堡之事,還是昱哥哥之事,或是其他?”
林言頓住剝殼的指尖,目光切切:“那些事知道了又如何,我也不能幫忙,”雨淅淅瀝瀝地落着,思索再三才道:“玥兒,其實有些事我一直瞞着你。”
“嗯?”
“關于我的來處。”
玥兒收回視線,食指的指尖輕輕摩擦着指腹:“言兒,你為何如今想說?”
林言撐着頭,眼底蒙着層霧:“自從在柳澤山莊生死一線卻再度醒來後,我便時不時的會聽到一道聲音。”
秀眉微蹙:“是何?”
“我也不曉得那是什麼,那道聲音飄浮浮,它一直慫恿我霸占這具身體,最開始我還有些受它蠱惑。”
“竟有如此事,我竟一直未察覺。”
林言拍了拍她的手:“那時你們多不在夕府,我常精神渙散,也被困在一些愁緒中,好在經過加藍的陪伴,我也逐漸走出。”
她并未提書神。
“嗯,有些事确實旁人無法幹涉,好在你與二哥如今也算坦誠相待。”
“不,”林言搖了搖頭:“我其實什麼也沒告訴他。”
玥兒心如明鏡,輕摸了摸她的頭,溫聲道:“你今日突然與我提及此事,莫非那聲音又出現了?”
林言點點頭,經過無淚劍的相助,她幾乎掌握了隐身術,她偷偷去看過南宮葉與南宮雅,甚至獨自探查,想知道離殇樹在何處。
然而就在她行至一座山時卻頭痛欲裂,那道蠱惑聲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來得更為強烈,好似就在耳旁,它說莫顔即将回來,而屆時她便會消失,她們間隻能存在一個,讓她不要妄想,她隻有一條路,要麼吞噬莫顔,要麼被吞噬。
林言幾乎很少感到恐懼,可那刻她幾乎無法出聲,她跌坐在地上,久久無法回神。
看着緊攥的掌心,玥兒握住她的手:“言兒,想必是那聲音同你說了什麼,沒關系,我在呢。”
一想到那聲音,林言便有些反胃,她喝了口花釀:“讓我緩緩。”
“嗯,這樣吧,我同你講講顔姐姐的事。”
心撲通通得厲害,林言點着頭“嗯”了聲。
杏眼悠然,緩緩道來:“十幾年前的南梁國,那時的皇帝還姓林。他有名得力幹将,也就是當今的陵帝,是我父皇弑君上位取代了林氏天下,将前朝的公主皇子悉數殺盡。”
她的聲音很輕,落在雨聲中被淹沒。看着一地的殘紅,林言眼底仿若燃起了一團火,裡面有個拼命掙紮的小女孩。
雨如銀針連綿灑落,玥兒繼續道:“幼時我常去宮中纏着顔姐姐玩,她極少笑,我卻總希望看到她笑……那一年我五歲,顔姐姐八歲。後來有一日,侍女說她葬身于火海,而宮人們自此喚我九公主。”
“燒死?”林言從那個遙遠又殘忍的故事中擡起唇角。
“嗯,想是後來有人于大火中救了她,”玥兒眼眸微閃,頓了頓才道:“半月後我娘親突然失蹤,接着我被母妃收養,此後父皇再也沒見過我。”
“先前你說娘親之死與死影有關,她和莫顔一家的慘案有什麼關聯嗎?”
“聽聞娘親與先皇還有父皇之間有過一些情怨,是以顔姐姐的母後對她并不好,過去的事我也不知具體,但娘親被死影捉走或許确實與顔姐姐的母後有關。”
談及過去并不美好的回憶,玥兒的目光卻仍平靜。
南梁前朝有過一段愛恨交織的過往,無數人被牽扯其中,莫顔和玥兒都是無辜的受害者。
廊台上已飄來許多花瓣和枯葉,室内卻未曾有涼意,林言将一杯熱茶放到她手中:“假設莫顔的母後與暗影閣存在關聯,她又因你的娘親而不得恩寵,遂才讓死影抓走你娘。而莫顔在仇恨裡長大,一定恨陵帝入骨,如今定是想奪回屬于自己的一切,是以才會有你與南宮昱和軒轅明夕的相遇。”
想到南宮昱,一個新的猜測浮現在林言腦海,先前她認為南宮傲對南宮昱如此不好,或許并非其親兒子,如今聽聞前塵舊事,南宮昱的母親又來自南梁國,那他和莫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