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誰死了?
晏淩雲心神大亂。
厮殺之時,最忌分心,此時又在刀口劍尖,破綻既出,敗局已定。
明履冰瞅準時機,提氣逼近上前,右手彎刀破開重重劍影,刀刃自左側斜向下,狠狠劈進晏淩雲的胸膛。
鮮血瞬間噴流出來,似雪的長衫被鮮血殷紅了大片,晏淩雲素日就清冷的臉龐上更是沒了一絲血色。
他踉跄着後退兩步,搖晃着身軀以劍杵地才勉強穩住身形,隻他那細長的鳳眼卻仍死死盯住明履冰,一字一頓問她:“你在騙我,是不是?”
明履冰将刀尖緩緩對準了他的心口,冷聲道:“不,她死了,連同她肚子裡的孩子。”
“哐啷”一聲,長劍落地。
晏淩雲猛地彎腰嘔出一口鮮血,他雙手狠狠揪住心口,一時間隻覺難以呼吸,無力地跪倒在了地上。
明履冰居高臨下,冷眼看着他一副悲痛神觞的癡情模樣,沒有半分動容。
她眼前隻有花顔嬌臨死前蒼白着臉,流出最後一滴淚水的模樣。
她閉了閉眼,手腕發力,就要将刀尖沒入他的胸口。
就在這時,斜刺裡突然擲來一柄長劍。
“咣”的一聲,劍尖撞開刀身,劍尾赤紅的流蘇在眼前一晃而過,随後直直釘在了車壁上,餘留劍柄在微微顫動。
明履冰大驚,正欲回頭,就在這時,一支羽箭呼嘯而來,直釘入她後側肩胛。
明履冰吃痛,顧不得回頭,連躍兩步避到馬車後,堪堪躲過随後飛射而來的數支羽箭。
冷眼瞥到仍呆呆跪坐在原地的晏淩雲,明履冰知道今天是殺不了他了,狠聲道:“我原本想将你淩遲至死,也好讓你也嘗嘗那骨肉分離的切身痛楚,如今你竟這般作态,何不自戕而去!”
說完,她轉身朝黑暗裡奔去。
遠處,一騎人馬從暗夜裡疾馳而來,為首之人一身玄衣勁裝,面容冷俊,正是段承淵。
隻見他腰間劍殼空懸,顯然剛剛擋開明履冰刀的那柄長劍正是他投射而來。
他一揚手,身後的弓箭手紛紛停止射箭,一對人影出列打馬朝着黑衣人快速追去。
太子大婚在即,京中表面一派喜氣洋洋,暗地裡卻波濤洶湧。
段承淵領着皇帝密令,連日漏夜調配京城周邊的駐軍進京。
不料,剛剛回城,就遇到了這一幕。
他踏馬行至近前,才發現地上那滿身血污頹然跪着的人竟然是晏淩雲。
他不由皺起眉頭,在這表面風平浪靜,實則暗潮洶湧的風口浪尖,誰會去行刺右相府的人?
“晏公子!”段承淵下馬查看晏淩雲的傷情,見他雙目緊閉,嘴唇泛白,已是失血過多暈厥過去。
“轟隆隆……”天邊的雷聲愈來愈近,烏雲翻湧着覆蓋過來,暴雨将至,此地不便多留。
“來人,将晏公子送回左相府。”
不一時,街頭恢複了平靜。
段承淵遙看那刺客逃跑的方向,若有所思,直至又一道驚雷劈下,豆大的雨水打落下來。
段承淵回過神,才打馬回府。
他剛換了常服在書房坐定,侍衛長恒成叩門進來複命。
“那刺客受了傷,屬下帶人一直尋着血腥氣追在後頭,隻是後來雨水太大,侍衛們追至城東百鬥巷附近便失了蹤迹,遍尋不到,隻得先回來複命。”
城東百鬥巷?
段承淵聽到此處,心下陡然一動,他猛然起身欲走,剛走兩步又回頭吩咐道:“把人都撤回來。”
雨越下越大,卻澆不滅段承淵心頭的怒火。
是她,一定是她!
一次又一次,哪有那麼多的巧合,該死的竟敢戲耍于他。他今天就去撕了她的僞裝,看她有何話說。
一路快馬急行,段承淵很快來到百鬥巷。
雨幕中,小院裡一片漆黑,屋裡頭也是黑乎乎的,可裡面卻分明有急促的痛吟聲傳出,能聽出聲音的主人是在極力壓制,卻又難以抑制。
哼,是箭傷處疼痛難忍吧。
段承淵一腳踹開了房門。
屋外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冷風從洞開的大門狂灌進來,吹得床幔搖曳飄動。
隐約間,段承淵就看見了躺在床幔後的明履冰,她雙目微合,呼吸混亂急促,顯然身體很是不适。
嗅着空氣中隐約可聞的血腥味,段承淵更加笃定,他強壓着心頭怒火,冷笑一聲:“怎麼,看見我來你一點也不奇怪?”
“滾出去!”聲音狠厲,卻嘶啞如蚊蠅。
明履冰直奔百鬥巷時就知道她一定會被懷疑,可她受了傷脫逃不開,隻能想辦法讓傷口快速愈合消除證據才能脫身。
她快速翻出葉崎給她的藥瓶,是凝膚露,抹上一點便能讓肌膚飛速愈合,凝白如初,卻也會讓人痛不欲生。
她狠狠心抹下一大塊敷在傷口處,血肉果然快速愈合,但那如烈火炙烤的痛楚讓她痛得生不如死。
而就在她全力對抗着傷口愈合的痛楚時,那原本蟄伏在小腹處的小火苗卻猛然爆發了。
太子給他下的藥竟這般猛烈霸道,那被強行壓制了半天的藥性終于在這時候突破防線,反撲上來,其勢頭洶湧,不可抵擋,明履冰被擊得潰不成軍,毫無招架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