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淩雲見花彥書不動,隻得強撐着越來越沉的意識道:“你且放心,你這一刀正中我心口,如今就是大羅神仙來也救不了我,我今日必死無疑的。”
花彥書很想知道,為什麼,明明知道他來了,明明知道他要殺他,卻為什麼什麼也不做,就那樣心甘情願地束手赴死了呢?
明履冰聽了,也有些怅然:“也許,他本來就想死了吧……”
“也許,他并沒有我們想象的那樣不堪,也許……”
也許,他是真的愛着顔嬌……
可是,誰能知道呢?
左相府的喪事辦得低調迅速,一朵花骨朵還未來得及完全開放,便匆匆凋零,化作春泥歸入塵土。
而右相府的喪事同樣辦得悄無聲息,一時間仿佛所有的事都在盡量低調,不引人注目。
這幾日一直風平浪靜,可是太過平靜,反而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這日,明履冰守在小面店裡一整天,太陽西斜的時候,她關了店門往内院走,就看見院中站着一個人,那人身着一襲月白長衫,身形依舊颀長挺拔,看起來卻比往日單薄了許多。
此刻他正面朝着她關閉的房門,不知在想些什麼。
夕陽的餘晖從他身側映照過來,讓他整個人都籠罩在金色的光芒中,清隽的面容看不真切,修長的身形有一瞬顯得那麼不真實。
明履冰停住了腳步,她在距離那人幾丈遠的地方站定,然後開口喚了一聲:“葉崎!”
那人如夢初醒,背脊有一瞬間的僵直,好半天才側轉過身來,素色的眼眸隻在明履冰身上停留一瞬,就看向了别處,隻輕聲地應了一聲:“履冰!”
聲音幹澀沙啞,不負往日純淨。
這是他們那日聽風樓刀劍相向後的第一次見面,雖然隻隔了數日,卻恍若隔世。
一時間,兩人無言以對,誰都沒有再開口。
直至太陽西沉,吞沒了天邊最後一絲光線。
最終還是明履冰先開口:“天色暗了,進屋說吧。”
她上前,推門進屋,直至點燃了油燈回身,葉崎卻仍站在院中,沒有挪步。
“怎麼不進來?”明履冰疑惑道。
葉崎斂着眼眸,不想讓明履冰看見他的眼睛,怕她窺探出他的内心:“我……馬上就要走……”
明履冰皺起了眉,葉崎竟和她生分至此!
明明是他先帶着一群人圍在外頭準備要對她動手,雖然當時很生氣,但知道他也是奉命行事,
她還沒給他臉色看呢,他倒先氣上了。
行吧,想到這,她亦沉下臉:“你來我這有何事?”
葉崎感受到明履冰态度的轉變,盡管在心裡說服了自己千萬遍放下吧,放下吧,可此刻心還是不由得抽痛了一下。
見他不回答,明履冰冷笑了一下:“你是來執行懲罰的?也是,我在他寶貝兒子身上紮了個大窟窿,他豈能輕易放過我,說吧,他要怎麼罰我?”
“不是。”沉默良久,葉崎終于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封。
明履冰一見到那熟悉地紙封,目光變得冰冷:“又有任務?”
葉崎側過頭,徑直把紙封遞給了她。
明履冰打開一看,眼皮跳了一跳。
“為什麼?”她忍不住問道。
“你從來不問為什麼的。”葉崎的聲音也異常冷硬。
“我是說,為什麼要派我去,明明有那麼多高手可以……”
“為什麼不能派你去?”葉崎突然直視着明履冰,眼底布着絲絲血絲,他終于控制不住自己大聲地質問,口不擇言,“就因為你和他有過肌膚之親,你下不了手?”
“你!”明履冰眼底閃過一抹震驚。
“你在……怪我?”
可他那日明明知道太子要對她做什麼,她會經受什麼事,可他卻什麼也沒做。
他憑什麼認為太子可以,别人就不行!
他憑什麼……怪她?
他憑什麼!
“我不去!”明履冰撕碎了紙,狠狠砸在葉崎身上。
紙屑紛飛,葉崎沒有躲閃,沒人知道他現在心有多痛。他其實說完那句話後就後悔了,他不是要怪她,他也沒資格怪她,他最該怪的人是他自己。
葉崎深吸一口氣,語氣說不出地落寞:“這是義父給你的最後一個任務,完成以後,便會放你自由。”
“什麼自由?”明履冰心猛地跳了一下。
“義父會給你解藥,真正的解藥。”葉崎一字一頓說道。
真正的解藥,這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
明履冰沉默了。
她突然記起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段承淵将她輕輕摟在懷裡,她當時筋疲力盡,神智漸去,意識被黑暗吞噬前,她隐約聽見段承淵在耳邊喃喃輕語:“等着我,我會來娶你。”
娶她嗎?
隔着衣襟,明履冰無意識地摩挲着藏在領子裡的物什,那是一個溫潤剔透的羊脂玉扳指,被串了紅繩挂在了脖子裡。
她輕輕笑了一下。
“好啊,”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冷酷無情,“我去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