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非臣被他一堵,沒了言語,半晌道:“你既是來為民除害,怎能在這要緊處遲疑,你我合力,定然能殺了他。”
随河捏決支撐着結界,毫無轉圜餘地道:“我殺不了他,靈秀身是殺不死的。看來你還不知你的兄弟給你找了個什麼東西回來。”
姬非臣冷冷道:“這世上沒有什麼是殺不死的,神亦可殺。”
謝皎手指動了動,大步走過去,擋在兩人之間。随河似有所覺,目光在謝皎站定處繞了一圈。
謝皎與他四目相對,心猛烈地跳了一下。
随河這是..看見他了?
可惜緊接着随河便轉開視線,望向結界外。微皺着眉,道:“無用之功,癡人。”
謝皎怔忡一瞬,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黑氣席卷中,風音艱難走到風骥面前,跪地道:“父親雖死,但孫兒仍活了下來。風鍛禅位蚩桀,蚩桀在位不足三年八方臣民盡逆,軒轅氏順應民望誅暴登位,斬殺奸佞,整肅朝堂,并為祖父您沉冤得雪。風氏餘脈得以喘息,不必再過着東躲西藏的日子。天公憐惜,讓我與夏伯承蒙恩人搭救并贈予财物,我如今才能過得順遂。今日來此地,是想要您知道風家血脈未絕,提及您,個個都是敬仰的。您是活在史書上的大英雄,怎能被怨鬼吞食靈智,變作與屠夫驅趕的牲畜無異?”
風骥聽罷大笑道:“我的乖孫兒,你就是肯跪下叫一聲祖父,我也不再是當年的風骥。你來此地,難道是為阻止我的麼?既然你我同出一脈,那我告訴你,我現在必須得做這事不可。”
風音環顧四周傷兵,沉痛道:“我想您若神智清明,定然不會這般助纣為虐,殘害無辜将士。”
風骥沖先鋒隊伍一擺手,示意強攻,而後回頭極為感興趣地問:“那你想如何擋我腳步?”
陰兵齊動,不再分散,轉而沖向随河身前的結界。陰兵玉石俱焚地撞向結界,變作齑粉,而後越來越多的陰兵似飛蛾撞火。
姬非臣欲出力相助,手掌方貼在結界上,便感到一股浩瀚如海的力量正源源不斷從随河體内傳出,又被看不見盡頭的陰兵以群蟻吞象之勢消磨殆盡。
姬非臣被震摔退後數步,他望着随河背影,臉色奇差,喃喃自語:“...這就是人與神的差距麼?”
随河無暇分神,咬緊牙關後退半步。
陰兵如潮水湧來,爆開數之不盡的黑色血花,腐朽的腥臭氣味中居然混含着山野的草木香。
半刻鐘後,寒光湛湛的結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透明。
遠處風骥好整以暇坐在馬背上,望着随河的方向,側耳聽風音苦口婆心說着什麼,那是個極為戲谑的姿态。
随河支撐不住地後退半步,他嘴角流出血絲,謝皎霎時暴怒,一時間什麼承諾都忘了,他立時上前一步豎起掌心貼往随河後心。
随河渾身一震,目光瞥向身後,“謝皎,是你麼?”
謝皎不作聲,掌中真氣卻毫不含糊渡進随河體内,登時結界明光大熾,将已經破開結界湧進來的幾個士兵彈出。
随之而起的還有哀嚎。
“..不對!”随河忽然撤下結界:“陰兵觸之即死,隻有活物才能被送出去,這些人是哪裡來的?”
謝皎鼻端輕嗅,“這是...人血的腥味?”
姬非臣道:“這是....”
天際驟湧暗紅濃雲,一股直貫天地的旋風如同龍卷身狂嘯而起,陰兵大軍被那股風召集,風骥方才片刻的耐心也被驚散,随河暗道一聲遭。反手一劍豎劈出去,劍光如牆,攔住了風骥伸向風音天靈蓋的手指,同時借勢攔腰将風音橫拍出幾十步距離。
随河看得出來,這個風音敢孤身前來,就并非怕死之人,隻是人呆闆了些。他耐心道:“風家小兒,你眼前之人并非你血親。他的神思早已不是一個人,而是數萬人凝聚在一處,一念動便時萬人念動。良善有萬倍,惡念亦時萬倍。你莫要生出執念,反害自身。回去吧。”
風音方才在風骥身邊苦苦哀求未果,此時被随河劍風掀開才逃出風骥自身湧出的惡瘴罡風,耳目頓清明,終于回過神來,明白這個“風骥”在耍着自己玩。
風骥眼中的悲傷一閃而過,還想再說什麼,耳朵尖卻不由自主動了動,下一刻他擡頭望着東方天際,微微張大了嘴。
姬非臣眼皮跳了跳,心中浮出不祥預感,“他不逃命,還愣在那做什麼?”
謝皎撤下避目珠,與随河并肩站着,他神色冷漠,毫無焦急之色,“風氏能聽風語,你說他在做什麼?”
随河嘴角微不可見地提了一下,“謝皎,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謝皎食言在先,不想與他說話,忍了一瞬,終于沉聲道:“靈玉在我手上,你傳信時我便知曉。”
“快走...”風音含着恐懼的斷喝讓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移開。隻見風音指着暗紅的雲頭,顫聲道:“我知道為什麼有人要複活我祖父了,有人來了...五十萬大軍尋主将,這是一支唯有定武王才配掌的兵。今日的戰利品是...”
風音陡然轉身,微微睜大眼睛望向屹立的城牆,有些難以置信道:“....是青遲國?”
話音落下,密密麻麻手握長戈的身影從卷地風中出現,個個面無表情。
“拜見将軍!”
異口同聲,驚雷天降。
風骥不正經的神情斂去,目光陰冷如鬼,策馬當先,指向宮城,“這群廢物沒那個沾金銀氣的命,你們既然來了,那就。”
“遵吾命令,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