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子銘一整個白天都在開會，總裁辦公室的門閉得緊緊的，偶爾Karen進去送水，能聽見門縫裡傳來幾句流利低沉的英文。

總裁辦公室和28層的辦公區隻隔了一道玻璃，為了不讓員工太拘束，黑色的百葉窗長時間閉合着，隔絕一切可能的視線，不過也有覺得這點不好的人，比如财務部新來的美女錢姗姗。

她曾經堅持了一個月，每天全妝出現在總裁辦附近，盼望着某天發展出偶然相遇，一見鐘情，一舉拿下金龜婿這種俗爛的劇情。隻可惜二十多天過去，她就捉住了這個出了名的工作狂一回。

朗子銘剛結束一場會議，出來透個氣，額前梳上去的背頭垂了幾縷下來，看上去沒有平時那麼嚴肅。

錢姗姗踩着高跟鞋走過去。

還沒搭話，男人擡起頭看了她一眼。

她心潮澎湃，正欲發言就聽到朗子銘淡淡開口道：“你裙子後面開線了。”

第二天，朗總是個“直男”的消息不胫而走。

覃海洋敲了敲門，聽見裡面傳來一聲“進來”，他推門而入。

男人身形高大，兩條收在西褲裡的腿長得令人乍舌，他仰着頭倒在人體工學椅裡，兩指按着疲憊的太陽穴，袖口挽到肘部，露出流暢緊實的小臂線條。

桌上的煙灰缸裡有半截摁熄的煙頭。

覃海洋先是打開了空氣淨化器，讓房間裡的煙草味盡快散去，然後端着茶杯，放到了男人手邊，“行政新進的茶包，你試試。”

朗子銘放下手，聲音裡有掩飾不在的疲憊：“這種小事Karen會做的。”

“順手的事。”覃海洋畢業就進了朗鴿，從小職員一路做到總助，沒人比他更了解朗子銘的習慣。

朗子銘嘗了一口，貌似是什麼很香的花茶，不算難喝。

他又低頭抿了口，目光仍落在電腦屏幕上，“人怎麼樣了？”

沒頭沒腦的一句，但覃海洋聽懂了，“周一帶他見了項目組的同事，Lucy會帶他。”

“Lucy根本沒時間吧。”朗子銘擱下茶杯。

“大概率是”，覃海洋也想到了這點，“應該還是由下面的人帶他，聽說周珑這幾天一直在看之前的資料，還沒正式開始接手工作，他剛來，可能需要一段時間适應。”

朗子銘從辦公桌後站起身，邁着長腿走向窗前，按下遙控按鈕，面前遮擋視線的百葉窗霎時間變成了單向玻璃，裡面的人可以将外面看得一清二楚。

“……”

覃海洋一直覺得這個設計非常狗，但是他不敢說。

朗子銘雙手抱臂，站在窗前，正對面投資部的情況一覽無餘。

朗鴿崇尚扁平的公司文化，沒有格子間，D以下的管理者和實習生都坐在條件相同、毫無格擋的工位上，方便同事之間随時溝通交流。

周珑的工位在最裡側，離老闆最近，上洗手間最不方便。投資部的同事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或是讨論工作，或是閑聊，隻有周珑獨自一人安靜的坐在工位上，臉上表情很認真，在看着電腦屏幕。

時不時還會低下頭去，在筆記本上記着什麼。

朗子銘沉默的看了一會。

覃海洋走到他身邊，“其實也能理解……他畢竟是新人，而且沒什麼相關的專業背景，大家忙起來就來不及帶他。”

是沒時間還是故意忽視，就是自由心證了。

朗子銘沒動，光透過玻璃在他右眼處落下淺淺的陰影，其實不笑的時候，這張臉連下颌的線條都過分冷酷。

“我又沒說什麼。”

覃海洋面上陪着笑，内心腹诽道：不說話才更可怕。

根據他多年作為天子近臣的經驗來看，若是朗子銘冷笑着罵你兩句，說明你這個人在他眼裡還有救，如果連罵都懶得罵你了，頭頂那展鍘刀就離落下不遠了。

“其實要學東西，何必放小周去投資部，總裁辦就有一大堆活等着呢，我來安排工作，也不用擔心他會坐冷闆凳了。”

别人塞人都是什麼崗位輕松幹什麼，還提前打好招呼讓多多照顧，生怕薄待了，朗子銘倒好，傍晚一個電話過來，說句下周公司來個人就挂了。

一來就把人塞到競争最激烈，也是壓力最大的投資部，那裡都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看上去單純又無害的周珑，想在那裡生存下去，隻怕是得褪層皮才行。

朗子銘幽幽的觑了他一眼，“你懂什麼。”

男人的目光如有實質的劃過少年弧度優美都後頸，沉靜的雙眸中唯有漠然的審視。

他那日不過多看了這人幾眼，周仕成那老家夥就迫不及待要将他的兒子送上床，朗子銘本來以為他隻是沒骨氣，沒想到連臉皮也一并扔了。

可笑至極。

他收回目光，不再看那抹如歐泊般易碎的白。

***

專注于手上的資料，周珑對旁邊玻璃内發生的一切毫無察覺。

Russell前天扔給他一摞資料，外加一份文檔，讓他自己學學怎麼寫企劃案。

裡面是近三年來投資部經手過的項目，但大多是被淘汰掉的，朗鴿穩坐國内風投的一把手，每年光是各種中小企業，還有初創公司主動遞上來的案子就數不勝數，更别提加上員工通過各種渠道搜集到的項目信息。

周珑看得很認真，幾乎在看完前兩年的廢案後，他已經能根據企劃書上的基本信息，判斷出這個項目過會幾率大不大了。

大部分被淘汰掉的項目都存在以下幾個問題之一，沒有合格的創始人，沒有明顯的增長趨勢，以及跟市場上的其他産品差異不大。

他注意到了一個去年年底被pass掉的項目，是一家網上支付公司，主要業務是給企業提供更簡易、運行更便捷的API，幫助企業對接他們的支付接口，被淘汰掉的原因也很直白，因為目前這個市場已經被某寶牢牢占據，某寶背靠電商巨頭，有無可比拟的技術和平台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