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那些喧鬧的嘈雜突然變成了背景音,隻有朗子銘的聲音清晰得可怕,仿佛是在他腦子裡響起的一樣。
“嗯。”
“在外面。”
朗子銘彎下脖子,從煙盒裡叼了根煙,不是剛剛放在桌上那支雪茄,是廉價的Marlboro。
“幫個忙。”
周珑以為他是在和電話那頭說話,直到懷裡被扔進一個精緻的打火機。
“幫我。”男人居高臨下的望着周珑。
他的手在顫,導緻火苗也在抖,但朗子銘似乎并不介意,讓人幫忙點煙,卻連下巴都懶得低一下,周珑隻得顫顫巍巍的舉高胳膊,盡力配合他。
朗子銘全程沒有垂下眼睛,那雙總是漆黑冷漠的眸子望過來,周珑感覺自己連呼吸都被攫住,直到此刻他才發現兩人的距離是如此近,他聞到了薄荷味的煙氣,也聽見了電話那頭周祈安隐約委屈的聲線。
對面不知道說了什麼。
朗子銘從鼻子裡笑了一下,嗓音的質感同陳釀的勃艮第如出一轍。
“你撒什麼嬌?”
這句話仿佛是貼在他耳邊說出來的。
周珑的腕子一顫,幾乎沒拿住。
顫抖的雪腕被人捉住,男人的指腹順着腕骨一路摸到指尖,明明是兩個同樣冰冷的溫度,貼近時卻仿若火花擦過,不知是害怕還是害羞更多,有淡淡的绯色爬上潤澤的耳廓。
掌心裡那枚銀色火機被拿走了。
後半程周珑神思昏聩,朗子銘跟對面說了什麼,周圍的人說了什麼他一概不知,聽到馮欣芮喊他離開,周珑才發現周圍的人已經走了大半。
送走幾個打車回家的同事,馮欣芮回過頭看向周珑:“你提前叫車了沒?這個點等車很慢的。”
“沒關系”,周珑搖搖頭,“我坐公交就好,我想先回一趟公司。”
“哈?這個點你回公司幹嘛,今天可是Happy Friday!”馮欣芮滿臉不解。
“有點工作沒做完。”
跟馮欣芮告别後,周珑獨自坐車回到公司。
朗鴿依舊燈火通明,但樓下空空蕩蕩,除了仍在值守的保安,幾乎看不到人影。周珑乘電梯到達28層,投資部的工位也空無一人,有個保潔阿姨在清理他們座位下的垃圾桶。
有幾份中午吃完的外賣袋子堆在角落,周珑走過去拎起來,然後回到辦公桌前,幫忙扔進了垃圾袋裡。
“謝謝你啊小夥子”,阿姨從地上直起腰,“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家?”
“我來拿電腦的,不着急,您先打掃吧。”周珑往後退了一步,讓開過道。
阿姨看見他手裡的拐杖,心疼的啧啧兩聲:“怎麼這麼年輕腳就出問題了拉?可憐見的,我老伴兒就是腿腳不好,才五十多歲就找不到工作了,你還年輕,為了将來少吃點苦頭,現在還是要多多努力啊。”
“我會的,阿姨。”周珑輕聲答應。
保潔走了之後,周珑回到工位上,打開電腦,将自己最近想到的點子記錄下來,一直等也不是解決辦法,他準備先根據現有的資料搭個框架。
他一開始沉浸到工作裡就忘記了時間,時鐘很快轉過八點。
啪的一聲。
有人打開了頂燈,整個辦公室突然亮了起來。
“你怎麼還在加班?”
拿着文件的覃海洋走過來。
周珑被亮起的光線刺得眯了眯眼,他揉着胳膊伸了個懶腰,才發現藥片放在手邊忘了吃,特意接的溫水也已經涼透了。
他就着涼水把藥吞了。
覃海洋探過頭看他整理的筆記,周珑有點害羞,他覺得自己的字不好看,方方圓圓的,像小學生。
“在看易付幫的案子?”
周珑放下筆:“我覺得這個項目是有潛力的,所以我這幾天在搜集資料,想看看能不能做個新的企劃書……”
“這個想法很不錯”,覃海洋毫不吝啬的給予鼓勵,“想做就去做,别害怕出錯,行不行做了才知道,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就說。”
周珑還真有件事想請他幫忙:“我周一申請了數據庫權限,但是一直沒批下來。”
“哦,這個事……”覃海洋拍了拍腦袋,“你的直屬Leader出差了是吧?”他思索片刻,有了主意,“那我跟朗總說聲,讓他直接幫你批吧。”
說着就掏出了手機。
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麼個劇情,周珑瞪大眼睛,慌了神:“……要不我還是再等等吧,Lucy姐應該快回來了……”
“沒事兒,老闆就是用來解決問題的,不然他怎麼能做老闆呢。”
“頂多陰陽你兩句,事兒還是會替你擺平的。”
為了安撫他,覃海洋故意說了幾句俏皮話,但并沒有起多大效果,周珑在工位上坐立不安,表情像是自己捅了個天大的簍子一樣。
可是消息已經發送出去了,周珑後悔失言也來不及了。
反饋來得比預料得還快。
朗子銘直接回了個電話過來。
覃海洋接起,沒來得及開口。
“周珑在你旁邊?”
“是。”
“讓他接電話。”
周珑接過手機,滿腦子都是覃海洋之前的話,想也不想:“老闆。”
對面沉默了半晌。
“周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