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門自内而開。
陸晚蘿心中一喜,眼底亦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喜色,連忙擡起首來。
可迎接她的卻是一杆。
額心傳來一陣疼痛,鮮紅且帶着腥味的液體沿面淌下,一滴一滴落于地,彙成一片“汪洋大海”。
“你這妖王心魔怎會蠢得連人言都聽不懂?再不滾,我再給你一杆!”中年男人闆着臉,厲聲道。
陸晚蘿睫羽輕顫,淚如泉湧:“爹,你給我多少杆都無妨,因你是爹,我認定的爹!我隻求……你和娘不要趕我走,我會很乖很乖,絕不會再言出與妖王心魔有關的任何……”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把陸晚蘿未說完的話硬生生打斷。
原來是中年女人撐着油紙傘從屋中沖出,甩手給了陸晚蘿一巴掌。
中年男人微彎了腰,擠至油紙傘下,将首斜靠在中年女人的肩頭,嬉皮笑臉道:“為夫那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夫人連扇妖王心魔巴掌的姿勢都好美……”
“夫君。”中年女人用極其溫柔的動作把中年男人推開,“外頭雨大,你先回屋。”
中年男人連連擺手:“不可!這陸晚蘿酒後吐真言,親口說出她為妖王心魔,夫人你一介女子,萬一……”
中年女人飛起一腳,踹于中年男人的腰上:“萬一什麼萬一?給老娘回屋去,不然,不然老娘把你扒皮抽筋!”
“扒皮抽筋就扒皮抽筋,為夫心甘情願,為夫是真的放心不下你一人面對這妖王心魔。”
“嘁!那若是老娘說,你再不滾回屋,老娘就和你和離呢?”
“和離就和離。”中年男人将雙手負于身後,語氣甚欠,“大不了,為夫再娶夫人一次好了。”
“好你個油腔滑調的忘八端!老娘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看招!”
……
陸晚蘿在一旁默默地望着打情罵趣的中年夫婦,眸光微動,最終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轉過身,欲要不辭而别。
“蘿蘿。”
中年女人的突然出聲令陸晚蘿一怔,剛邁出去的步子收了回來,語氣聽不出絲毫波瀾:“還有何事?”
“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你了,往後我們不在你身邊的日子,記得照顧好自己。還有,我知道你心中有不甘,有恨,有很多很多的不佳情緒,可我希望你能明白,人心中的成見似山,誰都無法撼之!”中年女人抓緊了手中油紙傘之柄,垂下眸子,蓋住眸中複雜的情緒,“我和夫君不是不愛你了,隻是此成見……”
“還有什麼要言的嗎?”陸晚蘿的眸色微微一亮,但語氣卻依舊聽不出什麼波瀾。
“我……”中年女人醞釀良久,最終千言萬語化作一聲重重地歎息,“唉——”
“那我走了。”陸晚蘿的目光變得漠然,踉踉跄跄地向前而行,宛如一具行屍走肉。
你們棄我之仇,我……記下了。但你們于我的養育之恩,我也不會忘。
那一夜,雨下着,淋濕坤儀,亦淋濕了陸晚蘿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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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陸晚蘿是妖王心魔之事就家喻戶曉,各種充滿惡意的言語滿碧落飛。
“陸晚蘿身為妖王心魔,定然絕非善類,甚至可能比妖王都要心狠手辣!”
“我見過她救死扶傷,投喂無家可歸的金絲虎與犬,但我以為她這個妖王心魔絕對不會那麼好心,應是在謀劃什麼驚天大陰謀。”
“說起來,逼良為娼的孫氏纨绔因着對陸晚蘿指指點點,次日就被打魚的魚蠻子發現浮于河面,手筋被挑斷,早無活着的迹象。在下聽說書者言,幹此事之人正是陸晚蘿。雖說此為大快人心的佳事,但說不好就是這陸晚蘿想故意維持見義勇為的表象,讓我等放松警惕!”
“呵,不愧是妖王心魔,還真是陰險狡詐!吾以為,日後各位都可稱她為‘當代妖君’。”
“好!”一呼百應。
……
就這樣,一件壞事沒幹過的陸晚蘿成了世人口中的“當代妖君”。
陸晚蘿怒極反笑:“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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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年後。
孟夏來時,杏花微雨,小雨紛紛,甚宜小憩。
然而,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響起,打破了本應甯靜的午後。
陸晚蘿步子一頓,循聲望去。
隻見聲音傳來之地雜草恒河沙數,均與天齊,遠望似镂空菜罩,遮天蔽日,使得終年不見三光。
一名看着就皮包骨頭的男童雙手一拍,撲閃雙眸,滿臉無辜:“沈某還真是榮幸,居然能讓爾等這群不知死活、長相醜陋的蠢貨聯合起來對付。不過,若是爾等當真以為沈某為手無縛雞之力的弱男子,那便是爾等眸瞎如鼹鼠矣。”
言完,男童昂了昂首,眸底一片陰翳,連語氣都冷上了三分:“不信,大可試試。”
此言落後,幾名幫閑紛紛面色一變,互相望了望,最終把目光彙于幫閑之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