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得好,“同病相憐”。
既如此,那本君就大發慈悲……
然而,所想極為美好,現實卻甚殘酷。
男童“哎呦”了一聲,微微歪首,沖着陸晚蘿眨了眨好看的丹鳳眼,唇角高高揚起,似乎是要與日肩并肩:“蠢貨。”
言畢,一陣刺眼白光向陸晚蘿襲來。
陸晚蘿連忙擡手遮目。
數秒之後,白光散去,陸晚蘿垂手。
而那個方及陸晚蘿股的男童已等比例長成了一位身量頗高、身姿挺拔,如松如柏的少年。
陸晚蘿盯着少年看了一會兒,下颚驟然掉下。
口之大,足以包下一個雞子。
身着銀白色松竹梅歲寒三友紋氅衣,如雪之發瀑般垂下,一對毛茸茸的似狐之耳時而微動,一張狐狸面具挂于颞部,用紅繩串起,血紅之瞳眨呀眨的,戲精無比。
此少年,還挺俊的?
不!陸晚蘿,你千萬不能這般想。
此人适才還說了你一句“蠢貨”,你這般記仇,應該……
“别用你那蠢貨一般的眼神盯着沈某看,沈某覺得甚蠢呢!”少年雙手一攤,聳了聳肩,别過首去,似是不願多看一眼陸晚蘿。
陸晚蘿:“……???”是可忍,孰不可忍?
“嘁,好像有犬吠呢!”陸晚蘿将右手搭于耳旁,冷冷瞥了幾眼少年。
“沒想到你個蠢貨能聽懂犬吠?”少年向後退了幾步,雙手托腮,瞪圓雙目,“可是沈某以為,唯有犬才能聽懂犬吠呢!對了,你個蠢貨可不要曲解沈某之意,沈某并沒有說你為犬哦!”
陸晚蘿被反将一軍,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氣極反笑:“哈哈哈!”
你說本君為犬?好啊,那本君便通過“吠”的方式好好報複你,讓你懂得惹怒本君這般記仇之人會是什麼下場!
“你這人還真是狼心狗肺、豬犬不如、腦若榆木……”
陸晚蘿一口氣說了不下數十個四字不良之詞後,喘着粗氣,憤憤地瞪着少年。
少年隻覺聽戶邊不靜,首亦嗡嗡作響,不禁向後縮了縮脖頸,眼珠子滴溜滴溜轉了一圈,而後眨巴了幾下,故意将聲音拉得好長好長:“啊——蠢貨!”
陸晚蘿雙手負于身後,微揚起下颚,面露兇光,将聲音使勁往下壓了壓,令聲音聽起來較為低沉,宛如惡鬼低語:“呵,你還真是個蠢才,除了蠢貨這個詞,你便言不出其他——”
“愚笨,愚蠢,白癡,廢柴,廢物,廢人……”
一連串侮辱性極強之詞自少年口中蹦出。
“聽夠了嗎?不夠,沈某可以繼續說,反正那些詞都是形容你這個蠢貨的。”少年十指緊扣,抵住下颚,将眸子睜得滾圓。
陸晚蘿眼底劃過一絲驚訝,而後被怎麼遮蓋都遮蓋不住的怒意覆蓋:“好心當做驢肝肺!善良的本君救了你這個笨才,你就是這麼報答本君的?”
他剛剛言了一個“蠢貨”,那本君就禮尚往來,還了他一個“笨才”。
嗯,幹得妙哉,毫無毛病!
少年眼珠一轉,整理了下衣,清了清嗓子:“言歸正傳,若你這蠢貨是真心想收沈某為徒,沈某也不是不可以喊你為‘師父’,但沈某有個條件。”
“笨才,說說看。”
該少年毒舌又戲精,确實甚欠,可如若真當了本君徒兒,本君的生活或許會增些樂趣,亦不會再……形單影隻。
“助沈某覓到七片散落于仙、妖、人三界,可以續壽的瓊枝延蓮之瓣。你若答應,從今往後,沈某便喊你師父了。”少年略微側頭,幾縷發絲就随着乍起的風蕩于身前,眸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地狡黠之笑,腮幫子鼓起,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如何?”
世人皆說她這個“當代妖君”實力不錯,如果尋續壽之物的路上有她相助,就好像多了條看門犬,不用擔心有居心叵測之人來傷害沈某,雖然沈某的實力也……還可以啦!
“續壽?給誰?你嗎?”
少年一愣,眼眶微微一紅,眼中多了幾片晶瑩,看起來楚楚可憐至極。
“……嗯。沈某本是天上仙君,卻因一些原因導緻如今隻剩下這一縷有實體的殘魂,廢物至極。适才你所見到的男童模樣,是沈某成殘魂未久,魂不穩定的緣故。而現在魂魄穩定了,隻是……
“如若三年後的四月初七,沈某仍未集齊用來續壽的七片瓊枝延蓮之瓣,便會魂飛魄散。到時候,也許此世間就無人記得沈某曾是仙界翹楚,是少年仙君沈覓玄了。”
陸晚蘿聽完沈覓玄的一番話後,眼中大雨傾盆,很快整張臉與衣襟都濕矣。
“你也太可憐矣,讓本君不自覺地憶起自己的同樣悲慘的往昔,嗚嗚嗚……”
“所以,沈某所提的條件,你個蠢貨答應嗎?”沈覓玄雙手掩面,微歪了首,露出一眸。
而那眸中已無絲毫晶瑩,像是從未流過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