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充滿喜悅的人隻有沈家了。
宮裡一早就派了許多宮女過來,給沈意之穿衣打扮,進進出出,忙忙碌碌,沈意之有些困倦,就閉着眼任由宮女們擺弄。
她似乎做了一個夢,夢中自己對鏡梳妝,面上喜悅,憧憬未來。
在家人的不舍和賓客的聲聲祝福中,由莫允修牽着手,拜堂。
紅燭晃晃,人影恍惚,眼前的人手持秤杆,挑着蓋頭,她隔着這層厚重,仿佛看見對面的人猙獰面孔。
然而蓋頭掀開,映入眼簾的卻是莫允修溫潤如玉的臉,風度翩翩,清新俊逸。
沈意之接過侍女手上的合卺酒,與莫允修交杯同飲,辣酒滾燙入喉,灼燒得沈意之無法出聲。
無法出聲憋出了眼淚,似乎在想着,是不是應該有什麼人,會來這裡救出自己。
對面的莫允修擱下酒杯,清瘦雙手,柔柔地捧着沈意之的臉,附唇過來,飲掉了她眼角的淚。
沈意之突然十分害怕,好像下一刻,這紅唇就會猛然大張,啃食她的脖頸。
脖頸那裡好涼,她記得自己系了一根披帛的。
但莫允修又俯唇,牙尖輕輕在她脖頸間咬了一口。
沈意之驚得一顫,她想喊出一個名字,但無法出聲。
眼前畫面漸漸變成紅色,眼中濕潤,她垂眸看去,自己滴在莫允修臉頰的淚,竟變成了血紅。
雙眼如同被滾燙的液體濺灑,又疼又燙,畫面猛然又破碎成渣,刺入沈意之眼中。
“啊!”沈意之突然驚醒,她恍然間看見了刑場上,朝她撲過來的人影,瞬間又消失無蹤。
“奴婢不是故意的。”身邊伺候的宮女突然跪地,惶恐不安,不住磕頭。
離宮之時,掌事宮女耳提面命,這是攝政王妃,若是照顧不周,怕是要提頭回宮了。
她們不常見攝政王,遠遠見上一次,也會被那渾身的生殺之氣震得汗毛倒豎。
蕭勿長相不兇,但就是嘴角常常挂着的笑,總讓人毛骨悚然,加之他時常剿匪征戰,進宮時多數穿着銀盔鐵甲,讓他更顯得兇。
沈意之胸口上下起伏,平複着急促的呼吸,眼前景象還在迅速實景化,半晌後,才終于看清了眼前的事物,轉頭看向身邊一排排跪地的宮女。
視線森然,宮女們一個激靈。
原來王妃也是個不好惹的主?怕是真的要提着腦袋回宮了。
沈意之不知這是發生了什麼,語氣淡然,“起來吧。”
宮女們惶恐着起身,繼續梳妝,隻是比起剛才,更加小心翼翼。
整個過程,沈意之都覺得茫然,她太難分清夢境與現實了。
眼前的景象不停交織,她快有了實質的心魔,身邊拜堂的人一會是蕭勿,一會是莫允修。
高堂上坐着年輕皇帝,賓客們還是一如往常的喜笑顔開,她不知今夕何夕。
不是死了個戶部尚書嗎?怎麼這個尚書還在與莫允修喝酒暢談?
脖頸間還是很涼,她又摸了一下,沒有摸到披帛。
沈意之在盡可能地端莊行禮,身邊有個人用寬大手掌輕輕拖着她的胳膊,她就隐隐将力附着在那隻大掌上,否則恐怕是下一刻就要昏倒過去。
如何回到的新房,她有些記不清楚了,仍舊是紅燭影影綽綽,蓋頭不知何時已經被掀開,她看見房間比印象中更加寬闊,桌面上擺着還熱着的飯菜,屋内沒有其他人。
這裡的一切都十分陌生,沈意之掃視一圈,隻發現了令她眼熟的木雕屏風,窗邊一盞精緻香爐,在散發縷縷細煙。
這香爐應該是艾草香味?
沈意之走上前去,輕輕閃了兩下,又聞不是。
這裡是王府了,與她當初養傷時的那間房風格相仿。
這香味與蕭勿身上的味道有些像,像是熱烈的燃木,又像是清晨的山霧,似能治愈心魔。
因為沈意之從進了房間以後就沒有看見莫允修了,也沒有看見那個本應死去的戶部尚書。
略微清醒過來一些的沈意之,從昨日到今日都沒怎麼進食,望着滿桌的飯菜,心中對自己選擇蕭勿這個決定更加感到慶幸。
她應該注意規矩的,可是面對這滿桌飯菜,她突然想任性一回,就為了自己,破了這規矩又如何。
于是她就坐下開始享用。
一切也并沒有如同她預想中的那般順利,她快要吃飽時,忽見屋外紅光漫天。
“走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