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下午太陽落山集合之時,蕭勿一邊遠遠望着面上平淡如水的沈意之,一邊聽着耳邊木蓮告訴他下午發生的事。
沈意之原來一個人悄悄跑去了煉玲珑的帳篷,給她被窩裡鏟了幾筐子土倒進去,撒了小女孩的脾氣。
蕭勿聽着隐隐有些想笑,又聽木蓮說,後來有幾個公子哥拿弓箭射開了沈意之的發髻,如瀑長發滑落飛揚,公子哥們起哄着吹口嘯,還調笑着說不是故意的。
沈意之卻還下了馬,微微笑着朝他們行禮。
木蓮原本準備上去幫忙的,還未靠近,隻見沈意之從容地從地上撿起發簪,舉起手猛然間狠狠地将手中發簪插入那人的馬臀上,馬兒瞬間嘶鳴,四隻蹄子胡亂蹬着,那人在馬背上慌忙腳手地抓緊缰繩,險些從馬背上摔下來。
身邊幾人的馬兒因這個馬驚着了,也在原地慌亂起來,場面頓時一陣混亂,那人的馬兒找不準方向一頓亂沖,幾匹馬就這樣亂七八糟地背着幾個慌裡慌張的人沖進了密林中。
這個沾了血的發簪,被沈意之随意揪的一片樹葉擦幹淨後,将自己披散的發,工工整整挽了起來。
“煥兒獵到的梅花鹿還挺漂亮的,哈哈哈,不錯不錯。”身邊的皇帝誇了誇瑞王箫煥,又看了眼蕭勿。
蕭勿與瑞王眉眼間長得有些相似,皇帝就總喜歡拿他們二人相比較,他問蕭勿,“勿兒今日戰果如何?”
蕭勿心不在焉:“禀陛下,臣今日躲了懶,休息了半日,什麼也沒獵到。”
“哈哈無妨無妨,就是圖個開心。”
“方才沈大姑娘說喜歡瑞王這個梅花鹿,不如,殿下就割愛,将這鹿賞給小姑娘拿去玩可好?”
席下有與瑞王箫煥走得近的小纨绔輕笑的語氣問箫煥,實際沈意之壓根從未與他們交談過。
箫煥心氣高,怎會因為一個姑娘喜歡就要把鹿給她,嘴角一扯冷笑着要反駁,身邊又跳出來個姑娘,跋扈的聲調高高揚起,“蕭三哥哥不如送給我!我将哥哥獵的狍子拿給蕭三哥哥換。”
箫煥坐在椅子裡,白了煉玲珑一眼,視線在場内掃了一圈,望見了人群最後,一個靠在樹邊的白色身影,神色淡然地正望着他。
箫煥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擡手一指,便說将鹿贈予他。
蕭勿隻看着沈意之,瞧着她面上沒有絲毫多餘情緒,手指叩在劍柄上,琢磨這個姑娘此時是在想些什麼。
也或許,沈意之确實喜歡小梅花鹿呢?
她與煉玲珑都是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喜歡這些漂亮可愛的小動物無可厚非。
于是蕭勿就此離席,趕在天黑之前,又去抓了隻漂亮小鹿。
沒有用箭射殺,小鹿絲毫沒有受傷。
他命宮人替他把小鹿送去了沈意之帳篷裡,這一事就被太上皇看在了眼裡。
“勿兒整日都對這個姑娘極為關照,可是有些意思了?”太上皇與蕭勿同坐帳篷喝着奶茶,俨然一副老父親的模樣。
蕭勿向來直率,坦然道:“沈姑娘确實惹人憐愛,衆多世家子弟想必都喜歡她,臣也難免有些欣賞。”
“再是什麼世家子弟,能比得過朕的兒嗎?哈哈哈,勿兒若是喜歡,朕便為你賜個婚。對了,這姑娘怕是年紀還小吧?多大了?”
蕭勿其實并沒有這個意思,推脫道:“冬月十九才及笄,及笄過後再論此事吧。”
皇帝想想,就先将此事擱置下來。
或許是白日見沈意之那副恭敬端莊的模樣,乖巧得惹人打心眼裡喜歡,又或許是皇帝晚膳時提了一嘴的為他賜婚,蕭勿晚上便做了那個荒唐離譜的夢。
夢裡的姑娘與沈意之性子完全相反,她嬌氣黏人,絲毫沒有沈意之的恭敬疏離。
纖纖白嫩的手臂纏着蕭勿的脖頸,非要将軟乎乎的唇湊上來。
她嘤咛軟語輕聲喊着“蕭勿哥哥”,柔軟身軀恍若無骨,蕭勿想推開她,又怕傷着她。
看不清面容的夢裡,香氣卻格外清晰,那是屬于沈意之的香氣,清新嫩茶。
蕭勿的頭一次椿夢,如此離譜又荒唐,他對此非常嗤之以鼻,覺得自己真是太過于孟浪,竟在夢裡欺負了小姑娘,實在是不該不該。
于是他從這日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許自己再去看沈意之,保護她的事情全然交給了木蓮。
手中柔軟冰涼的觸感真實清晰,沈意之已經拉着他走出了這家茶點鋪子,蕭勿漸漸意識到,他與太子的恩師之女,本應生長于萬千寵愛下的明珠,已經成為了一個芳華如玉的女娘,他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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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府裡,沈意之果然隻是吃了頓午飯,沒再提回娘家的事情,仿佛剛才就沒說過這句話似的。
她隻是突然回過神來了。
這不合規矩。
飯後,蕭勿就離開了,沈意之繼續讓雲霜在府裡打聽,章鶴被安頓在了哪裡,她則是找來了蕭陸,與他閑聊幾句。
“小六,今日我與殿下去宮裡時,陛下賞了些茉莉透花糍,方才人多不好意思,這會才叫你來嘗嘗。”
蕭陸毫不客氣,一屁股就坐在了桌上,抓過沈意之手裡的點心就塞進了嘴裡。
“皇宮的東西是不一樣,但是小王妃,我還知道有一家點心更好吃。”
但蕭陸口中話不停吃也不停,“隻是那家店是以前瑞王的産業,殿下讓我少去。”
“瑞王的産業,現在竟還能開着?”
“當然開着,就是花鴨巷那家,翻新了一下,大家都以為新開的,實際上啊,還是瑞王的。”
沈意之心中一驚,蕭陸的嘴還真是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