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之陷入夢境許多日,斷斷續續,都是與莫允修前世的點點滴滴,還想起了許多早已被仇恨蒙蔽的過往。
莫允修在朝中是出了名的懼内,不管是誰叫他出去應酬,在何處用過晚膳,都得留點胃回家,陪沈意之再吃些,若是在外嘗到了什麼好吃的點心,也總要小心翼翼包些回去給沈意之嘗嘗。
他的俸祿不低,雖沒有叫沈意之管家,但也從不吝啬沈意之花錢。
他樂意讓沈意之買些首飾妝品打扮自己,但沈意之卻更喜歡在家琢磨些吃食,變着花地帶去莫允修公廨,給大家品嘗。
雖說莫允修在戶部時,總是面子上與沈灼庭交好,背地裡卻要唱反調。
沈意之得知後,質問過他,甚至還因為這些事情總是吵架。
瑞王箫煥已經倒台,可莫允修似乎還在暗中為箫煥做事,她才知,箫煥不僅沒死,還被太上皇暗中護着,活得好得很。
莫允修在尊州發過水災之後,受到重創,雖沒有洩露賬本,但所有産業已盡充國庫,到了那時,沈意之才知自己的夫君有多麼雄厚的家底,可與國庫媲美。
在這之後,他回到京都,便日日帶着沈意之開始吃齋禮佛,常常去感恩寺敬香。
可沈意之還是發現了很多不對勁的地方。
莫允修瞞了她太多事,尊州為何有那麼大的産業,為何回了尊州卻不帶沈意之見父母,他總在夜裡與其他官員籌謀,究竟是謀劃些什麼,箫煥倒台為何還要與他密切來往。
許許多多睡不着的夜晚,沈意之就跑去跟蹤,偷聽。
甚至還叫雲霜私下為她留意,去莫允修身邊人處打聽。
她知道了一些秘密,但不多。莫允修應該是拿捏了某位朝中重臣的把柄,才能這麼快地在朝野上下混開,他做了這麼多都是為了複仇,他的父母親人,都死在了尊州山火。
到最後沈意之仍未知山火起因,隻知與那善悟和尚有關,再多的信息,她沒能查到,也沒能偷聽到。
曾在二人耳鬓厮磨之時,沈意之鼓起勇氣問起,為何不帶自己見父母,莫允修仍在騙她說時機未到。
若一切真的是有苦衷的,那莫允修便是真不想讓沈意之涉足危險。
可她最後彌留之際,最大的遺憾,似乎還是腹中的那個孩子。
“莫允修!”
沈意之魇着,口中不停地碎碎念着,蕭勿踏着風塵回來,終于見到了憔悴的妻子,卻在坐在她床邊去探她額頭溫度時,聽見她口中喊着别的男人的名字。
蕭勿伸出去的手,又在空中握成拳,眼底翻湧着怒氣,端着藥回來的雲霜就瞧見這一幕,蕭勿的視線仿佛能殺死在座所有人。
下人嘩啦啦跪成一片,雲霜也趕緊跑到沈意之床前,将藥碗擱下,輕聲在沈意之耳邊問:“什麼?王妃說什麼東西沒修?窗戶?窗戶修好了,我去給小姐打開窗透透氣。”
說着就真去窗邊開了窗子,轉過頭來對蕭勿解釋道:“之前王妃一直想要透氣,覺得房間裡憋悶,但是窗子壞了,沒有撐子,她便一直惦記着這事。”
蕭勿沒有講話,起身便離開了,背影都仿佛帶着落寞與憤怒。
跪成一地的侍女這才喘了口氣,都站了起來。
雲霜仍冷着臉大聲質問着她們:“你們可都聽見了什麼?”
幾人誠惶誠恐:“沒,什麼也沒聽見。”
蕭勿回來的恰是時候,太醫為沈意之開了一個療程的藥已經吃完,這日正好來複診,恰好沈意之也在這時候清醒過來。
太醫看完脈象,留下藥方後便退了出去,被蕭勿請到偏廳坐了一陣。
“夫人體弱,體寒之症是從小落下的病根,但憂思成疾似乎才有段時日,興許半年有餘。”
半年,算上去,半年前的日子正是除夕兵變,沈意之進宮求旨那段時日。
“夫人這身子,怕是很難懷上子嗣,多加調理是有機會,但殿下今年已經二十七了,當早做打算。”
蕭勿撐着眉心,揮揮手叫太醫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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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意之醒來,靠坐床邊,眼角仍殘留着悲傷過度留下的紅。
重來一次,還是活得荒唐,得知這些事情的真相,仿佛她又回到了原點。
雲霜喂她吃藥,口中絮絮叨叨講着這幾日發生的事情,以及蕭勿回來了,還帶了一名雁北女子。
沈意之垂下眼眸,盯着被褥上繡的小鴛鴦發着呆。
雲霜以為她沒聽見,小聲試探:“小姐,不生氣嗎?”
沈意之:“生什麼氣?”
雲霜擱下藥碗,靠近沈意之床邊蹲着,仰頭去看沈意之總半遮的眼眸:“姑爺帶了個女子回來,小姐不生氣嗎?”
沈意之眼眸望向雲霜:“夫君是一介賢王,府中就是有十個八個側妃通房,也是合該的,隻是帶了個女子回來,我為何生氣?”
雲霜替沈意之不平:“自古以來,男子是可三妻四妾,但總有專情不一的深情夫君,一生一世隻守着一位夫人,那堂堂雁北王,不就隻有一位夫人嗎?這是偏愛,獨寵的象征。”
沈意之不反駁,雲霜說的沒錯,她是體會過被一個人偏愛着捧在手心的感覺的,但,今非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