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京朗睡着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兩點半了,濃密細長的睫毛輕輕垂扣下來,夢魇一般的漫長的白天終于結束了,床頭上放着歪倒的藥瓶,瓶蓋滾落在地,立在光潔的木地闆上。
唐檸月坐在他床邊,動作輕慢的将藥瓶重新蓋上,整齊地疊放在一起,他吃過藥之後會很安靜,安靜地像是被藥物綁架了一般,硬生生地将他釘住。
李京朗側身躺在床上,脊背弓着,微微露出腰肌,白皙又瘦削的身體被月光映着,那股被深色窗簾過濾之後幽藍深邃的光芒昏暗又膨脹,籠罩住他的整個房間。
今晚周蘇又沒在,唐檸月不知道是不是每個沒人的夜晚他都是這樣過的。
誰都有恻隐之心,唐檸月也不例外,她下意識想去撥開他亂掉的碎發,手觸到一半,她置在一旁的手機又振動了一下,亮屏奪走了她的視線。
李京朗眼睫抖動,朝裡翻過了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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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睡得很晚又喝了酒,唐檸月早晨醒來已經是快要八點了,她拎着包急匆匆從卧室出來,李京朗正靠在玄關的島台上等她。
他的瞳孔尤其深,眼珠像一顆玻璃球,唐檸月總覺得他盯着她看時特别像萬聖節來讨糖的小鬼。
見她過來,原本抱胸的手臂迅速垂下來,搭在褲邊,半垂着眼睛不敢與她對視,像個做了壞事的小孩。
“我...上午沒課。”他的手指微微蜷着,似乎是有點緊張,“今天我送你吧。”
“行嗎?”
.....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怎麼說話,唐檸月忙着回複工作流程,時不時歎口氣,發幾條帶着怒意的語音,他的餘光總會波及到她,但她一次都不是在朝他說話,他又不動聲色的把眼神收回去,好像在安慰自己。
沒關系。
車子停在她公司樓下,和她送他時一樣,他也放下車窗去和她說再見,隻是他不會轉頭和别人通話,而是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
她的生活環境和他完全不同,經過的面孔皆是形色匆匆,大家的步調都很快,動作迅速又沉默。
溫湜今天沒課,一大早跑來公司被徐青也罵了一頓之後又灰溜溜地跑到唐檸月那裡,站在走廊的窗邊等着她來,望眼欲穿的時候正看見那輛熟悉的白色奔馳。
“诶?之前不都是你送京朗去學校嗎?怎麼今天是他來送你。”溫湜見着唐檸月,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可能是....為了表達他的歉意吧。”唐檸月心不在焉的回應着,扔下包就從桌上拿起新送來的文件。
“就因為跟你吵了一句嘴?”溫湜張大嘴巴,據唐檸月的描述,他們真就是隻吵了一句,還隻是李京朗單方面的陰陽怪氣,甚至一個髒字沒有,一句狠話沒說。
“還得是你牛啊。”溫湜再次豎起大拇指,“李京朗這硬骨頭都能跟你服軟,我真的佩服。”
“國服第一馴獸大師。”溫湜對她敬佩的是五體投地。
“不過他這兩天,确實是有點奇怪。”她合上書夾,拿起桌上的電話撥到秘書處,“訂今晚七點燕來山居的包廂。”
“哪裡奇怪?”溫湜見她放下聽筒,又問道。
“之前一直都挺聽話的,還蠻乖,就我那天回來之後突然生氣跟我吵了兩句嘴,今天又…”
“算了。”唐檸月搖搖頭,“我跟一個病人計較什麼呢…”
病人要是不奇怪才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