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岑進門,包包随意朝玄關的櫃子上一放,踢掉高跟鞋,赤着腳朝裡面走。
地暖開着,地闆上溫溫的,仿佛沙灘的溫度,她不在的日子,這邊會有人定期整理,偶爾回來住一住,也是為了應付薄家長輩的檢查。
薄聿川換好鞋子,不疾不徐地直起腰,邁步進去,面上有幾分慵懶地神色。
不到兩分鐘,尹岑忽然從樓上跑下來,說:“我的手機不見了。”
“丢了?”他擡眸。
“我記得帶回來了。”
尹岑走下樓梯,目光在沙發和所及之處略掃一眼,秀氣的眉頭皺了下,她經常這樣,丢三落四,任何好習慣好品質都有,唯獨忘性大。
男人拿手機示意:“打一下?”
她在家做得做多的一件事便是找東西,小到畫完的設計稿,大到某本書,某件衣服。
他領教過幾次,往往在她焦頭爛額到處翻找的時候,會忽然從某處給她拿出來,仿佛一個無情的記憶機器。
薄聿川凝眸瞥了下她的赤腳,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按下她報出的手機号。
微弱的手機鈴聲在右手的玄關處響起,伴随着震動聲--
薄聿川回頭,從櫃子的包包底部,拿出一個花裡胡哨的手機,毛茸茸地手感,刺得他心裡發毛--
最直觀心理感受來源于手機的來電顯示,尹大小姐的手機上給他赫然備注着五個大字:專用ATM機。
尹岑擡眸看了一眼男人意味深長的目光,突然想起什麼來,趕緊跑過去,一把搶過手機,“誰讓你動我手機了?”
一捋黑發不經意落在尹岑白皙的脖頸間,上方頭發絲露出的耳尖泛着粉紅,薄聿川目光變得黯晦。
原來他的定位僅限于此。
尹岑憤然轉過身,氣鼓鼓地去按電梯,像是要甩掉可怕的野獸。
薄聿川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進了電梯,空間狹小而局促,他幽幽道:“我惹到你了?”
他的上方領口開了兩顆紐扣,露出脖子上一串男士項鍊,簡約樸素,他整個人淡淡地,素得要命,像深山裡吃齋念佛的大和尚,馬上進房間可能會開始打坐。
尹岑冷嗤:“和你有關系嗎?”
七章别墅對于他們來說是一間旅館,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這一碰面,仿佛兩個陌生人是在旅館辦理入住,卻不小心在前台偶遇的感覺。
薄聿川從電梯裡走來,距離她幾步的位置停下,微微皺眉:“有任何問題,我們都可以溝通。”
尹岑撩着頭發,笑了聲:“我對你可沒意見。”
薄聿川解開袖扣,并不打算在這種無意義的事上多作糾纏,略做解釋:“我那時接到公司的緊急任務,來不及和你打招呼就離開,是我不對,後來吩咐何聚轉告你了,今天的慈善晚會是公司的安排,我沒想到你會在。”
尹岑轉過身,漂亮的杏眼微掀:“你今天出現在現場,是打誰的臉呢?”
薄聿川的紐扣被全部解開,白襯衫随意敞開,不甚在乎地從她身側走過,男人身材很好,腰身精瘦,腹部線條流暢地隐入褲帶緊扣的西褲中。
“拍品留了一套飄雪系列珍藏,其他的物品全部無償捐贈給慈善基金會了。”
尹岑清咳一聲,不太自然地别過臉,“下次出現在公共場合,請提前通知我。”
薄聿川觑她一眼。
她的介意完全沒有用處,得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釋,畢竟搭夥過日子,無非就是你騙騙我,我瞞瞞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瞎湊合過了。
能讓薄尹兩家長輩順心順氣兒,算是合作愉快,萬事大吉,他們自身的感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讓大衆看去了笑話。
思及至此,她似乎放下了許多--
生活如戲,全靠演技,影後影帝,何愁無戲?
*
她泡了一個澡,幾乎要把自己泡發,如果不是門口響兩下敲門聲,她很可能會泡到天亮。
尹岑從浴缸裡出來,擦幹身體,換上睡裙,開始磨磨唧唧吹頭發。
門口的腳步聲離開了。
頭發終于吹幹,她推開門走出來,一邊拿着手機,一邊向卧室走,差點裝進一個懷抱。
男人似乎洗好澡了,隐隐約約有些許清新的味道傳來。她耷着眼皮向右邁開一步,對方也向同一個方向邁出一步。
再次要撞到一起,尹岑向左邁開一步,高高的身影跟着向另一個方向邁開一步。
“你幹嘛?”她擡眸,暗含不耐。
薄聿川寂然站定,沒再動。
尹岑繞過他,三兩步走進卧室,不輕不重地關上門,她踢掉拖鞋,用膝蓋跪着爬上床,随意往床上一躺。
結婚兩年了,他們從來沒有睡在一起過,甚至都沒有見上過幾面,說是陌生人并不為過。
從結婚那天起,他們就十分有默契地分開睡了。
别墅三樓除了有卧室之外,還有影像廳,書房,側卧和客卧,薄聿川住的那一間,是影像廳改造成的。
有時尹岑覺得這種相處模式也挺好,互不打擾,他雖然不愛她,但着實大方,一結婚就給她開了副卡,讓她喜歡什麼自己買,物質方面毫不吝啬。
雖然物質這方面對尹岑來說無所謂,她有能力賺錢,本身不缺大錢,她隻是向往自由,那種心靈上無人約束的自由。
側棟整棟樓都是她的世界,一樓隻留下承重牆,其餘都打通了,是一個開放式的衣帽間,一字型通頂櫃,茶色的玻璃櫃門,通透大氣,裡面放着四季的禮服和鞋子,每個季度都會有專人提前過來,把下個季度剛上市的禮服鞋帽拿過來給她挑選。
筒燈射燈一打開,配合着中間星光熠熠的水晶燈下,三五個人忙活着打扮她一個,中島台都是一些首飾手表,沿窗有梳妝台,光線比較好。
二樓設有包包牆,全部用來放包,三樓放常服和冬季大衣,喬京楚和吳憂來過一次,驚歎地說像是在逛專櫃。
為了公司的市值穩定,他們的感情在公衆面前向來維持的不錯,比雞飛狗跳的生活要好很多,隻要不出大亂子,一切都好說。
隻是被這婚姻束縛着,完全無法自由自在的做自己,如今薄聿川回來了,薄家的權利自然會慢慢下放給他,他的地位會越來越牢固。
她放棄了以前苦中作樂的生活,投身這個毫無感情的婚姻當中,誰也說不清是對是錯,未來的事誰都不好說,到時候尹家幫不上什麼忙了,或許薄聿川能放她一馬。
窗外月瀾風靜,她躺在床上看着孤月挂在夜空,不禁一陣怅然若失,想着想着,慢慢陷入無邊的黑暗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