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溫情的時刻,她的頭腦卻異常清醒——薄聿川曾經說過:你了解她嗎?
趙馳是顧韻的人,他們找人挾持喬京楚,間接導緻喬京楚失去了一個孩子。
這件事就像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橫亘在尹岑心中,始終過不去。
她心煩意亂,腦海裡各種事情像一團亂麻,千頭萬緒糾纏在一起,讓她頭疼欲裂,頭腦發昏,不知該如何是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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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聿川回主廳時,顧韻正端坐在他的位置,神色不悅,一看就是沖他來的。
不得不說,顧韻五十多歲,保養得相當不錯,端莊秀麗,體态輕盈,她又出身名門,氣質怡然,一眼看上去,有幾分當家主母的穩重泰然。
薄家選人,向來是精準無誤,老一輩一打眼就知道這個小輩能不能擔大任,再說上幾句話,幾乎能判定這個人将來的走向,這一點他們不得不服。
這麼多年了,顧韻在薄家穩紮穩打,從不被老太太接受,到被薄氏一排擠,再到把鬧翻的親兒子拉攏回薄家,又把每一個沒有血緣的小輩收拾的服服帖帖,衆人敬重,每一步她都走得算無遺策。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尹岑有她幾分氣勢,當初老爺子能同意更換聯姻對象,不是毫無道理。
顧韻待他上前,露出一個标準地長輩笑,“董事會來了一個新成員,剛剛想介紹你們認識,你不在。”
薄聿川說:“之前見過了。”
“哦。”
顧韻當然知道集團高層變動,他肯定會知道,她隻不過想找個由頭開口,當薄聿川在身側坐下,她才幽幽開口,“怎麼不和岑岑一起走?”
“我馬上就回去。”
顧韻瞥一眼他的面部神色:“你惹她生氣了?”
薄聿川道:“一點小事。”
“小家合,大家才能合。”顧韻說,“你要懂得體貼人。”
他沒說話。
“你是男人,擔待點女孩子是應該的。”
他嗯了一聲,“我會照顧好她。”
“過年帶岑岑回老宅吃飯。”她叮囑完,見薄聿川神色恹恹,起身準備離開,臨了說一句:“順便冥河聊聊吧。”
薄聿川聞言,皺眉,“您的手什麼時候伸這麼長了。”
“我不該管嗎?”顧韻反問。
“你管家務事,我無話可說。”
顧韻冷然一笑:”你分工倒是明确。”
他起身,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您和父親管小輩是應該的,隻不過不該插手的事要是插手了,結果可能會适得其反。”這話說的深有含義,顧韻聽懂了,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倒是您,”薄聿川頓了一下,“打着長輩的旗号利用她,不太好吧?”
“你懂什麼?”
他擡頭與遠處的顧冥河遙遙對視,對顧韻的指責之意閉口不言。
“聿川,”她說,“我警告你,走得穩一點,别自己摔了,連累妻子家人。”
沒等他回應,顧韻便冷着臉拂袖而去。
薄聿川站着沒動,心中湧動着無數個念頭,有悔意,有心疼,想要回家抱抱那個女人,他擡頭望向偌大的主會場,久久沒有動。
門口攝像機的燈光未關,透過兩扇半開的大門投射進來,男人處于光影中間,西裝革履的修長身形被強光定格出一個黑色剪影。
他的身影被燈光拉扯出一道長長的痕迹,映在身側的黑暗之處,呼吸間有浮沉起舞,他在現實與虛幻的交織間,突然看不清前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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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回去後,尹岑一晚上沒和他說話。
他在客廳坐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尹岑起床後,四處觀望一圈,發現他不在了,尹岑去問劉阿姨,劉阿姨說他沒吃早飯就去公司了。
她徘徊兩圈,拿着手機,信息編輯好了,半天沒能發出去。
現在臨近年關,公司已經開始陸續安排放年假,公司的事情不多了。尹岑打算去找江淮聊聊,去的路上,還是放心不下,還是給他發了一條微信:老宅那邊送來了山貨和空運海鮮,我讓劉阿姨請人來做,晚上記得回來吃飯。
一個小時以後,尹岑看了無數次手機,發現他沒回。
可能在忙吧,她安慰自己。
江淮的工作室就在月亮街附近,不過他閉店了,聽說尹岑要來,從家裡趕過來開門,他說在家收拾行李,年前打算帶吳憂出門旅遊,大過年回來,吳憂還要留守值班。
尹岑笑吳憂談戀愛的檔期都沒有,有空一起出去玩的确難得,但她的事情要先解決:“我想知道薄聿川的病情到底怎麼樣了?”
聊到這裡,江淮的面色沉下來。
他找出兩張檢查單和病曆,給尹岑看,她略過大量醫學術語,直接看最後的評定結果:72分以上為重度抑郁,薄聿川标準分是78,為重度抑郁症。
軀體化症狀總體顯示為嚴重,情緒表現低落,常常無端感到焦慮、害怕和緊張,會産生無助感和焦慮感,食欲不振,想解脫,出現消極念頭,睡眠障礙,有較為明顯的創傷後應激症狀,一般為創傷後應激障礙。
尹岑盯着最後一句話看到出神,怎麼都回想不起來他為什麼會有應激障礙。
“他的腦波譜和數值有明顯異常,還一直不願意用藥物控制,隻吃安眠藥緩解失眠狀況,他能憑意志力控制到如今的狀況,屬于非常好了。”
尹岑心下一驚,“那現在吃藥還來得及嗎?”
江淮一攤手,“如果他願意的話。”
她微垂着頭,把病曆重新看了一遍,原來他從成年後就有抑郁傾向了。
江淮說:“他小時候和她母親生活在一起,那段時間留下的陰影,你可以找他談談心,讓他試着放下那段過去。”
尹岑記得,他和母親在挪威生活過幾年,北歐的氣候冷,還容易出現極晝極夜的現象,當地人都容易出現抑郁現象,别說他當時小小年紀,父母之間又出現裂痕,他怎麼熬過那些漫長艱難的時光,别人不得而知。
尹岑後知後覺自己昨晚的态度有些過激了,心有悔意,正想着晚上怎麼和他談談,他就回微信了。
薄聿川:【晚上六點,來王室後花園】
尹岑:【好】
過了幾秒鐘,她調出一個小狗跑出去的可愛表情包,指尖打轉幾下,終究還是沒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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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後花園有一個獨立的酒會所,平時用來接待集團的高級客戶,如果遇到非常重要的客人,薄霖一般會安排到老宅會見。
在後花園經常能遇到集團的高管或者圈内人士,北城大部分商界和政界人士都願意去那邊談事,一方面隐私性好,另一方面服務也好。
中午,尹岑和馮尚還有範世彥吃過午飯,讨論來年的營銷策略和大緻方向,初步确認了幾個合作商,下午和YOYO去采買完年貨,還抽空去找工作室化好妝,換一身黑色冬裙才去後花園赴宴。
她特意讓人回家,取了一套薄聿川之前送的一套珠寶,她從來沒戴過,搭配長裙真的很好看,這些事情忙完,剛好時間差不多了。
尹岑讓司機送她去後花園,她以為薄聿川要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