彙賢樓二樓的包間内,一桌子精緻的菜肴擺得滿滿當當,圓桌前卻隻坐了兩個人,紫衣公子頗為克制地用了幾筷,就執起一方絲帕揩了揩嘴角。
旁邊的白衣女子動作也不粗魯,甚至很斯文秀氣。但她動作不慢,一筷接着一筷,每樣菜都嘗了味道,吃得甚為滿足。
這一桌飯菜都是彙賢樓的招牌,少說也要三兩銀子,有人請客當然要吃個痛快,這是舒靈越的原則。
紫衣公子嘴角含笑看她用飯,目光溫柔地囑咐她:“慢些用”,仿似眼前是他珍之愛之的心上人,還不時招呼小二進來添茶。
酒足飯飽,舒靈越戀戀不舍地放下筷子揉了揉肚皮:“退隐江湖的人耐心有限,閣下長話短說。”
紫衣公子的話卻不像他的人那麼無害:“長話短說就是,舒掌門可知,三個月前,程桀醒了。”
語氣滿是試探。
舒靈越吃得很飽便忍不住犯困,打了個哈欠,“程桀是誰?”
“程桀就是牧雲山上五個門派之一,雷家堡的二當家,人稱火雲刀。兩年前,五個門派秘密聚集在牧雲山,據說是為了太子陵寶藏的下落。可牧雲山崩,山上五人全部身死,唯一的幸存者程桀被救出來後已經是個能喘氣的活死人,沒人知道他們究竟得到了什麼消息。好在程桀有個好夫人,他在床上生生躺了兩年,夫人四處求醫問藥不曾放棄。如今他醒了,還說當日山崩之際——”他狹長鳳目中透出一絲探究,“他曾見到了舒掌門。”
舒靈越白皙的面孔如玉,她懶懶把玩手中喝完了的茶杯,神情沒有一絲變化。
薛如磋接着道:“太子陵富可敵國的寶藏和絕世武功究竟在何處,江湖中人至今虎視眈眈。程桀負責接應,不知内情,知道消息的人都死在山崩之中,如今舒掌門在牧雲山全身而退的消息已經傳了出來,你歸隐的清淨日子恐怕到頭了。”
“我的清淨日子到頭了,與你們薛氏又有什麼關系。”
那男子笑答:“在下薛如蹉。舒掌門牧雲山崩後不久就神隐江湖,無人知曉行蹤。趙王爺花重金讓薛氏找到舒掌門,務必請你過府一叙。”
趙王爺,江湖人隻知姓趙,據說是大魏開國封的哪位異姓郡王後裔,手下高手如雲,在江湖上行走人人尊稱一聲趙王爺。
舒靈越語氣平平道:“堂堂薛氏二公子親自來請我,如果趙王爺是為了寶藏的消息,那可打錯了算盤。”
薛如蹉依舊一副清風朗月的貴公子模樣:“我們薛氏做生意,隻管錢貨兩訖。”意思是隻管把人帶到,趙王爺要做什麼薛氏一概不管一概不知。
“照你說的,恐怕江湖上想要太子陵寶藏的人都在找我,我為何偏要去做趙王爺的客。”
“舒掌門雖幾年不在江湖,想必也知道趙王爺曆來好客,但凡是做了趙王爺座上賓,其他人想找麻煩是不太容易的,更何況還有薛氏襄助。”
“若是我不想去做客,你待如何,綁我去嗎?”
“綁豈是待貴客之禮,實在不願同去,我薛氏隻能設法請趙王爺親自前來與舒掌門會面了。”
“看來這一面非見不可。”
“非見不可。”
有權有勢的趙王爺想找她,耳目遍布天下的薛氏二公子親自來請她,任誰被這樣的人盯上都會覺得麻煩。
“咚咚咚”
有夥計推門進來倒茶,卻被薛如蹉疾風般出手點住了身上三處大穴,霎時間一動不動。
“一個夥計,走路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哪條道上的朋友?”
那人隻一瞬間便笑開來,撓撓頭不好意思道:“怎麼這麼快就被識破,這次扮得不像嗎。”
薛如蹉面上一緊,竟然點不住他的穴道,擡手換了幾處又點,那人不痛不癢似的,嘴皮一張一合,還在說話:“問薛二公子和舒掌門安,我家主子有請。”
“你是那個練了一身筋脈逆行功夫的滾刀肉苟通,你家主子是關中王白裘公?”
“正是,不愧是博聞強識的二公子!”苟通顯得有些高興,伸手要拉他的胳膊,“快走吧,别讓我家主人等急了!”
舒靈越伸腳勾起一張圓凳直飛向苟通側後腦,苟通偏頭躲開,薛如蹉趁機使出一招“南海驚濤掌”。舒靈越已經閃身到二樓窗台邊,一把推開窗,幾個黑衣人正扒在窗邊伺機而動。舒靈越輕巧出手在他們手上彈了彈,那兩人卻覺得這指頭似有千斤重,四隻手瞬間脫力,支撐不住掉了下去。
忽有破空之聲,舒靈越步伐輕移側身躲過,卻是一把大環刀劈到眼前,有個刀疤臉男人從方才黑衣人掉下的窗台一躍而進,薛如蹉對陣途中不忘提醒她,“此人應是金絲環刀徐高,他的刀法關中無敵手。當心。”
舒靈越已經趁那一避之勢,與那刀疤臉拉開距離,随手從飯桌上抄起一道菜直逼他面門。
回頭看薛如蹉與苟通過招,他功夫不弱,但經驗不足,顯然沒見過不怕疼的對手,與那滾刀肉糾纏了幾個來回。“薛公子不會單槍匹馬來請我吧?”
刀疤臉一刀劈碎了迎面而來的盤子,剩菜和油撒了一部分在他臉上身上,腿又被舒靈越踢過來的一張凳子撞上。那小小的凳子含了幾分内勁撞重重上腓骨,他吃痛得一腳踢開,瞪着眼前瘦弱白皙的女子目露狠戾:“敬酒不吃吃罰酒。”
忽聽一聲大喝,走廊上忽有個中年漢子一掌拍飛了包間門口的兩個黑衣人,帶着一股勁風飛身而起,抓小雞一樣撲過來,抓起苟通的背心衣衫。那苟通猴子一樣想翻個跟頭掙脫,中年漢子一手抓起他的臂膀往旁邊一擲,苟通像一個沙包似的飛了出去,砸倒了包間的博古架和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