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不隐直直下墜,就像一道虹光紮進了白茫茫的雲霧之中。
沖破最近一片雲霧之時,他的視線已經恢複了。
就在正下方,有一顆斜斜長着地歪脖子樹,樹上正靜靜伏着一個胡衣女子。
許不隐心下一松。
不知是為自己的命保住了,還是見到了好好的舒靈越。
他也穩穩落在這棵峭壁之上的歪脖子樹上,牢牢扶住枝幹。這樹雖然不算粗壯,但也沒被他這一墜之力沖斷。
看來世上的歪脖子樹也不都要人命的,也有救人命的。
舒靈越臉上卻是他從沒見過的錯愕,很快肅容。
“你跟着跳下來做什麼?我不是讓你們想辦法先走嗎?”
這絕途崖邊零星分布着一些崖縫中長出的樹。但是從崖上根本看不清崖底,跳下來稍有角度不對,就像方才被木郎君扔下來的那個幽冥教衆一樣,掉下崖去隻有一死。
就算僥幸不死,掉在更下方的一棵樹上,這個高度恐怕也會摔個短手短腿。
舒靈越回想還是暗怕,再看眼前這人:“不要命了嗎?你在笑什麼?”
許不隐靜靜聽着她質問,都沒意識到自己臉上不自覺露出了微笑:“我在笑?絕非有意的。我覺得舒掌門所言甚是。”
舒靈越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還是一團嬉皮笑臉的棉花。
罷了罷了,雖然她不知道許不隐為何鬼使神差也往下跳。但她知道許不隐定是以為她上山是為了跟木郎君等人拼命,所以才欲上山協助于她的。
好在她知道眼前這棵樹起碼能承擔兩個人的重量。
好在隻有許不隐一個人準備上山來給他幫忙。
她又仔細想了想,估計也隻有許不隐會不管不顧直接往下跳。
至于許不隐為何不管不顧。
他根本不相信舒靈越所說的,甯願死也不和魔教走,這話一定是搪塞那木郎君的。他本以為她是在拖延時間等待天降奇兵或者什麼大機緣。
見她真的跳崖的那一刻的确震驚不已,心髒幾乎要沖出喉嚨。
但隻是一秒之後他就想通了,她是主動提出自己引開魔教,勢必有後手。哪怕跳崖,也定是有所安排。
他唯獨猶豫的就是。
那日波濤堂内鐘晴命人給他們送上醉花陰的解藥,武功盡失的舒靈越根本不在意那是真解藥還是毒藥,一口就吞服下去。
她武功盡失之時好像根本不怕死,或者說不在意自己生死。
此刻她也接近武功盡失,他方才在山上的片刻想了很多,萬分之一的可能,她會不會真生出一了百了的想法。
她若是真的要死……
他的心跳得越來越快,思緒也越來越亂,随後他排除了這些雜念,選擇相信自己最初的判斷。
在她跳下去的位置,原樣縱身一躍。
現在一炷香的時間已到了,兩個武林高手當真武功盡失了。
許不隐看了看崖頂,一片雲霧遮擋,看不清,以他落下來的感覺,粗略估計得有幾丈。
崖下更是雲霧遮擋,深不見底。
他歎了口氣:“沒了輕功,如今我們如何上去。”
舒靈越眨了下眼,看着他:“誰說我們要上去?”
這下輪到許不隐錯愕。
雖然沒了輕功,但是她對自己的記憶力有信心。
“跟着我。”
許不隐懸崖都敢跳,豈有不敢跟的道理。看見眼前這女子左一下右一下,帶着他在懸崖峭壁上跳台階一般往下跳,有些雲霧遮目的地方,跳下去果真有一棵樹橫在那處;好多時候有些距離對于沒有武功的普通人有些困難,若非她們倆不是尋常人,自小習武,對身體的鍛煉和操控超過常人,半步差池就真去幽冥界了。
許不隐默默記了他們下來的路線。
不知跳了多久,舒靈越在一棵樹上停下了。
兩人沒了武功,此時都有些氣喘籲籲。
滿頭大汗。臉上的面具面簾甚至脂粉都掉得一幹二淨
舒靈越順了口氣,道:“我們不能下去,此時魔教的人定在找我們。我們武功盡失,下去就是羊入虎口。”
許不隐贊同。
“但不下去我們能去何處。”
此處離地面已經算近了,最後隻需要再找兩三棵樹過渡,兩人就能到達地面。
靠着樹枝隐蔽身影最多是一時,他們必須找其他出路。
舒靈越仍是方才說跟着我的那個笃定語氣,指了指這樹邊不遠處。
“我們自然是進去。”
許不隐定睛看去,這絕壁之上竟然有一道裂縫,這裂縫頗為狹窄,應該隻有一人側身那麼寬。
隻是裡面黑漆漆的。
“當真進得去?”
山腹之中莫非别有洞天?
舒靈越看了看許不隐的胸口,“沒問題。”
兩人現在還是在逃命,她未作解釋。直接鑽進了那道裂縫之中。
許不隐也看了眼自己的胸口,她這是何意?若是他胸肌再大些才需要思考這個問題的意思嗎?
來不及深思,也跟着舒靈越鑽進了這道裂縫之中。
裡面的确十分狹窄,隻夠側身貼着山壁行走。
兩人摸着黑緩步走了數十步,隐約感覺遠處有光亮。
當真走得通。
許不隐驚奇不已。
“此地你也來過?”
方才舒靈越放心一躍,在這峭壁之上又自信橫跳。許不隐已經看出她曾經這般走過一遭。
如今如此隐蔽的山壁之間這麼一道裂縫,若是沒有親自探過,一個失去武功的人誰敢往裡探。
舒靈越:“此事說來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