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渺睜開眼睛，目光所及之處隻有一片白光，夢境中，逃跑時回眸所見的少年義無反顧的背影仿若還在眼前，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思緒混亂，直到被身邊的一道人聲喚醒——

“姐，你終于醒了。”

緊接着，一個寬大又帶着薄繭的手掌輕柔地覆在了她的額頭上。

她下意識喊了一聲：“顧化……”

顧化一直坐在她的床頭，将她醒來時的一系列動作都收進眼底，看着她這副無神的模樣心中不免泛上密密麻麻的心疼。

“我在。”他垂下眼睫，低頭抵上她的額頭，随後又閉上眼睛緩緩吐出一口氣，“還好沒事。”

江淮渺微微瞪大眼睛，感受着他垂落的發絲騷動着她的臉頰，絲絲癢癢，也不由微起雙眼。

“怎麼了？今天這麼粘人？”

“我很擔心你。”顧化蹭了蹭，把頭擡起來。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江淮渺直視着他的眼睛忽然道。

“什麼夢？”

“我們小時候的事。”

顧化愣住了，腦海中浮現出不好的記憶，他重新将手覆在了她的臉上，隻是這一次不是額頭而是眼睛。

他的呼吸逐漸急促，語氣幾近哀求：“姐，你别想了，别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顯然，他好像誤會了些什麼。

顧化下意識将她昨晚那一場驚險的發燒歸咎于一場噩夢，如果不是回憶太過恐怖，又怎麼會讓她無緣無故發起燒來？

再者，就連他自己也不想面對那段令人恐懼的回憶。

正當他陷進自己的思緒當中無法自拔時，江淮渺清亮如月光的聲音當即将他喚醒：“我其實很想知道，在我離開之後，你到底經曆了什麼事情。”

她擡手掀開他蓋住眼睛的碎發，迫使他隻得直視她的眼睛，或許隻有這樣，她才能從他的眼神當中窺看出他真正的想法。

而顧化下意識就想要逃避，他的眼神眼神閃躲，企圖掩蓋那些對于自己來說難以宣之于口的記憶。

可他又怎麼可能瞞得過江淮渺？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她冷聲命令道。

“姐……”

顧化的眼睫顫動着，小心翼翼地聽從命令。

“就那樣啊…… 你走之後我爸媽立刻就發現了我幫你逃跑這件事……”

“然後呢？”他想要隐瞞的心思逃不過江淮渺的眼睛，她表情嚴肅，似乎不問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就不罷休。

其實就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一醒來就要來逼問他，或許是夢境帶來的殘留情緒，緻使她迫不及待就要知真相，一解當時的自己都未曾發現的擔憂。

原來她當時這麼擔心他嗎……

江淮渺後知後覺，心髒漸漸被酸澀充滿。

顧化明知故問：“還要有然後啊？然後就沒有什麼事了啊。”

“還想騙我嗎？”江淮渺笑了，卻笑出了淚光，淚水若隐若現地挂在眼尾，昭示着她未曾隐藏的心疼，“你爸是不是打你了？疼嗎？”

顧化身體一顫，像是被她的話觸碰到了癢點，耳背開始升溫：“沒……沒事的，我不……疼。”

可是接下來的發展卻出乎了他的預料，一道帶着香氣的風猛然扇在他的臉上，下一瞬，他的半邊臉隐隐開始疼痛。

他有些呆滞地喊了一聲：“……姐？”

“又說謊。”江淮渺坐起來，扯住他的衣領把他拉進。

她仿佛後悔了一般摸上他泛紅的半張臉，眼淚徹底落了下來：“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為什麼……”

“沒事的姐姐。”顧化乖巧的蹭了蹭她的手掌，她隻是生病了，“我沒事的。”

不知道他的那一句話觸動了她的神經，她的情緒在這一刻崩潰了：“你先出去，讓我好好冷靜一下。”

顧化擔憂地看着她，最終還是妥協退了出去。

江淮渺無奈地将頭埋在被子裡，一場回憶的夢境好像又讓她切身經曆了一遍那段時光，壓抑的，痛苦的，無不侵蝕着她的内心。

她隻能将自己躲藏在堅硬的壁壘後，藏匿真實的情緒。

—

為了避免太長時間的空窗期，江淮渺讓手下的人重新給顧化安排了新的工作。

有時候就連她自己也在懷疑她隻是在這段時間一個人冷靜冷靜。

顧化當然尊重她的想法，拖着行李即将離開時還依依不舍地回頭看她一眼，卻被江淮渺巧妙地避開。

他隻得帶着失望獨自前往工作地點。

長達将近一個月的時間裡，江淮渺再也沒有主動聯系過顧化了，突如其來的轉變讓顧化極其得不适應。

就連小蔣都開始疑惑，為什麼不見江總來探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