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下來,校園裡的燈光自動亮了起來。
露娜擡頭看了看窗外,揉了揉發僵的脖子。
遠處的晚霞紅得像火一樣,一團擠着另一團。
電話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幾乎吓了她一跳。
她本來以為依舊是穆雷的電話,可是屏幕上跳動的是另一個名字。
她的心狠狠一沉,立刻接聽了電話。
“喂。”
“你不回家嗎?”他的語調很不客氣,帶着慣常的警告。
不。不回去。
她想大聲拒絕,可是喉嚨裡像擠滿了擰過水的棉花,重得說不出話。
他還在咄咄逼人:“你都不知道回家嗎?你還知道哪裡是你的家嗎?”
家,那裡根本不是我的家!
她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跳動,她的臉頰在發燙,她的手指甚至都開始微微發抖。
她本能地,挂斷了電話,隔絕了他的聲音。
聽着耳邊的嘟嘟忙音,她的心跳漸漸恢複了平靜。
她不喜歡聽到他的聲音。
她覺得他就是她的噩夢,即便他是她的父親,親生的。
他是個控制狂,她是上了中學以後才明白什麼是控制狂,一個自戀的控制狂。
他其實并不是随時随地都在挑剔她,而是在她最脆弱的時候,發動緻命一擊,讓她想到了捕食的蠍子,蟄伏,尾随,緻命一擊。
他不總批判她,而是在她信心低落的時候,打擊她。
她漸漸長大以後才明白,他不喜歡自己,也不喜歡任何人。
他批判他的妻子,他的女兒。
他的妻子也會對他惡語相向,他聽不到一句好話,也不說一句好話。
時髦一點來說,真是一個有毒的家庭。
她從十歲起,就默默期盼他們離婚,解脫吧,讓她也解脫。
可是古怪的是,他們從未有過離婚的念頭。
用更時髦一點的話來說,就是彼此“鎖死”了彼此。
離開家,到達遠一點的寄宿學校考學,後來又來了更遠一點的城市上大學。
她下定了決心,若無絕對的必要,她絕不會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