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彧在這裡待得舒服,點心配着茶水,又有現成的秀色下飯,比在自己那空蕩蕩的府裡要舒适得多。可此地的主人卻再也等不及,趕緊上門來,不想他久留。
“恭迎殿下,請恕臣愚鈍,不知殿下親臨,有失遠迎。”
門外傳來林翀的聲音,不算高聲,隻是剛好能令屋裡的人聽到。
趙彧理了理衣袍,嘴角笑容淡了一點,做出他平常的樣子來。
“無妨,進來吧。”
林翀獨自來,沒帶任何丫鬟小厮,衣着得體,冠帶俱齊。進來後先看看殿下,又去看令柔,發現兩人神态皆平和,衣着又完整,舉止也無不妥,這才松了口氣。
他想問問殿下,這麼晚了,為什麼進小門來私會令柔,又為什麼待了這樣久還不離開。但君臣有别,他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實在想問,又實在是不敢問。
趙彧看出他的糾結,也不欲為難他,直接了當地說出來:“我來,一是為了看看令柔,二是有些事情須轉告林卿。”
林翀恭敬,作洗耳恭聽狀;姜令柔也有些好奇,張開眼睛看過來。
“姜家夫妻現在已經知道,令柔現在林家,他們急切着要來探望,但今日林府事忙,不宜走動,我就先令他們在家中緩一緩。估摸着明早天剛亮就會過來,請林卿記着,他們來探看可以,卻不能把令柔帶走。”
林翀面色不太好看,勉強着點頭稱是。
趙彧又轉頭,看向在床上附耳偷聽的令柔,眼中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說道:“你老實在這裡待着,林府不會薄待你。明日林崖會給你帶來幾個人,再帶些供你日常用的東西,你不必多問,收下就是。”
“你不要給我送人,我不收,我身邊這些人就夠用,東西則更不必,這是我外家,不會給我準備不舒心的東西。”姜令柔憋着氣,語氣十分冷淡。
“令柔,不得對殿下不敬!尊者賜,不可辭。”
林翀被吓了一跳,連忙制止。敢拒絕皇室的賞賜,那可真是反了天了,連鎮北王都不敢拒絕陛下贈送的宮女,她這小丫頭,居然敢如此言語頂撞着拒絕。
姜令柔癟了癟嘴,沒接着怼她舅舅。白日在茶廳裡含沙射影的諷刺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她做不到直接和長輩對着幹。
趙彧看她這樣子,真是又覺得好笑,又覺得驚奇。從前可沒有過什麼人,敢這樣直率地拒絕他。難道她那股沖勁隻對着他而已?柿子難道還能專門挑硬的捏?
不過倒也無妨,會耍脾氣,何嘗不是因為信任。她願意沖我陰陽怪氣,也一定是笃定了我拿她沒法子。
罷了,說不定不是故意要對抗他,想來是因為不想見林崖,那他就親自再走一趟給她送人,正好他也見不夠她,總想着再見一見。
趙彧很快說服了自己,頗有興緻地,背着手,腳步輕快地走出這個小院子。屋裡的舅甥兩個都摸不着頭腦,不懂堂堂皇子殿下,怎麼被人怼了也見不着怒意。
殿下已離開,林翀也不願再留,外甥女長大了,是能嫁人的年紀,男女有别,他還是不再多待了,當即就要回自己屋裡。
正要起身,卻被令柔叫住。
“舅舅”
林翀回頭看,見令柔已從床上起身,穿好了外衣,神情嚴肅地看向自己。
“您應當知道的,我是有未婚夫的,情投意合,且已約定了婚期,您怎麼能……”
她說不下去,對舅舅失望至極。
趙彧今晚來時,他是知道的,可偏要等一炷香後才過來,既要等着殿下做完想做的,又怕殿下做了太多不該做的;既給了殿下面子,又盡了人臣本分。那她呢?他考慮的如此細緻,怎麼不為他的親外甥女考慮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