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就要來搶。
顧甯安卻眼疾手快,直接将那張紙吞進去咽下。
這小子!竟如此難纏!黑衣人咬牙,這可不好同殿下複命。
吞掉了這一張,顧甯安臉色不變,又迅速移到一旁桌前,紙墨筆硯早在他被關進來的時候就備好。
他順着令柔那封,也寫了一封混亂不通的退婚書。
“日月仍作盟,天地亦得鑒,然鄙心中有愧,欲與貴淑長決。拙琴不堪配佳弦,弦斷仍需再複連。幸後日久長,願卿能覓良人,得見遠山,得沐江河。”
他們或許本應是天生的一對,連退婚書都寫得格外有默契,一氣呵成,不需任何思慮考量。
落款處,他寫了一個,
“拙劣琴”
顧甯安将這一張遞給那黑衣人,他相信那權貴一定會把這決絕的一封交給令柔看。說來可笑,他連那權貴究竟是什麼身份都還不配知道,就已經被禍害到這種程度。
既然已于他家小姐再無瓜葛,那施聞也不好再拘着人不放,于是折騰了半個夜晚的顧甯安終于重見陽光。
他木然地,走回自己的屋子,發現從前珍藏着的書信和婚書都被搜走,他準備的嫁衣頭冠也被撥亂,角落裡的喜帕已被踩得看不出原本的顔色來。
抱起嫁衣頭冠,他走出房門,将這些東西一股腦都交給路邊賣早食的王大娘。
“哎呦,顧郎君,這是要做什麼?”
王大娘不明所以,抱着這堆布料,十分無措。這些東西雖是顧甯安緊急準備的,但也用心,是專門挑了最好的布料,又給繡娘加了銀錢才拿到,精緻美麗到晃眼的程度。
“聽您說,您女兒不日就要成婚。”顧甯安扯出點笑意。
“都是好東西,是我精心準備的,送令愛做添妝,祝她夫妻恩愛,永不分離。”
說罷顧甯安便走了,也不顧王大娘的追趕。
那些東西是他帶着幸福的期盼備下的,祝不了自己,或許能祝福别人。
前些日子他帶着嫁衣回家時,路遇王大娘,得了她的祝福,卻又聽她遺憾說,家貧備不起紅嫁衣,隻能給女兒做件新衣裳了事。
他那時就想着幫一幫,給王大娘拿些布料。現在則不必了,直接可以給她們一套成型的嫁衣。
他和他的姑娘,此生算是與幸福無緣,那就不必霸着這些東西不放手,将它們舍出去祝福别人吧。
他躲着王大娘,頂着周圍人驚詫的眼神,一路疾奔到他父親家。父親這時正同一家人吃早飯,将最小的弟弟抱在膝上,拿筷子頭蘸着餌湯逗弄,一家歡聲笑語連天。
見到他一身狼狽地來,親父繼母的臉上都有些不自在。
“父親”
顧甯安輕聲道:“我有些事情要同你一個人談。”
若放在以往,他繼母會溫柔笑着,說都是一家人,有什麼非要單獨談的。但就在不久前,他們還任由甯安被帶走,因此繼母也沒說話,任由父子倆去私談。
“甯安,不是爹不顧你,是你母親弟弟……”
顧父聲淚俱下,話語卻被兒子止住。
“父親,請您把文先生那幅《寒泉圖》傳給我。”
顧甯安跪下來,言辭懇切。
顧父下意識就是拒絕,
“不成,那是你先輩傳下來的寶物,你爹還沒死,怎麼能現在傳給你?”
“我已寫下退婚書,也算幹脆利落。父親在這事裡算是有功勞,想來國公府和王通判都不會虧待您。”
顧父聞言,不由尴尬,被兒子直白地指出來,難免讓他這做長輩的沒臉。
但兒子剛受了委屈,他便原諒了這孩子的不敬。但寒泉圖也是不能給的,顧父絞盡腦汁,要想個主意來讓兒子換個要求。
“當然也不止如此,兒子願用這箱金銀來換。”
顧父皺眉,無價之寶哪裡是這些金銀俗物可換的!小子可笑,以為他老兒會貪點錢财!
顧甯安看着這反應,就知道自己父親是忘了這箱子的來曆。不由得感歎,哪怕他一次又一次拉低對父親的期待,父親也總是能讓他失望。
“父親是不記得了,這是我娘給我留下的東西,我要用這些來換。”
顧父皺眉,他不是對亡妻沒感情,隻是時間過去這樣久,他也忘了亡妻的音容笑貌,當年的悲傷也被近年來新生兒女的笑容填補。
罷了,就給他吧,這次從大管家那裡得來的已足夠多了,兒子又拿他娘來求,給吧給吧。
“寒泉圖給你,這些金銀你拿回去。”
顧甯安聞言,諷刺一笑,隻當作沒聽見,将寒泉圖拿着就走。
娘,您媳婦不喜歡金銀飾物,她嫌重。
我拿您給的東西換了她喜歡的,她喜歡、我又給的起的東西隻有這一樣了。
如果您在天有靈,别保佑我,請保佑她,讓她實現志向,幸福美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