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果然見了林玉蟬向令柔撲過來。
令柔卻巡視一圈,疑惑怎麼沒見她爹的影子。
“你爹在外頭等着,這裡還沒收拾幹淨,且此間主人都不在,他一個外男,不得擅入。”
令柔癟癟嘴,依舊不死心地往外看,試圖透過層層門牆看到她爹。
“娘,我還是想見我爹,”令柔頓了頓,又說:“我怕以後再也見不到我爹了。”
林玉蟬怒道:“你這蠢丫頭,究竟在說些什麼瘋話?”
令柔将被子拉到下颌處,覆蓋自己全身,這樣熱的天氣,她卻總是不由森冷莫名。
“那孩子本是能活的,我卻一直要她們救我。要陛下知道,我肯定是活不長了。”
林玉蟬險些落下淚來,她的女兒,怎麼這樣命苦。失了孩兒不說,又要擔憂自己性命。
“好孩子,這怎麼能怨你?你又不是故意出了這事,就算是陛下不體諒,太子也會幫你遮掩的。”也不知有沒有用,做父母的,就是心裡再擔憂,面上也得沉着,才能替孩子遮風避雨。
“娘,您從前勸我生個孩兒保全自己,可現在該怎麼辦呢?”令柔懵然,十指緊捏住被子,不知所措。
林玉蟬心疼至極,将女兒抱緊入自己懷裡,柔聲安撫了好一會兒才讓她好一些。
“别擔心,陛下未必就會要你性命,你上次惹怒他時他不也沒将你如何?你多求一求太子,一定要求他憐惜,讓他保住你。”
令柔聽了卻不滿,喃喃道:“他害我至此,我還要曲意逢迎他嗎?”
“阿柔,娘還能害你嗎?”林玉蟬撥去女兒頰邊亂發,稍用了些重聲,勸解道:“現在是性命攸關的時候,你自身的安危要比什麼都重要。”
“性命?”令柔一下想到什麼,又癡癡道:“娘,我前半夜的時候,疼到連性命都不想要了。”
“我同甯安退婚的時候,被迫嫁給趙彧的時候,陛下當衆辱罵我的時候,我雖痛苦,但從未想過去死。我常想着,做錯事情的不是我,我便得珍惜着自己,越發要堅強活着。但我難産的那四個時辰,真是好痛好痛,痛到恨不得立時死去了。”
林玉蟬心如刀割,哀哀地看着這塊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團,苦笑道:“娘生你時也是難産,那時我還一心想着生個男兒,沒想到生了個不大點的小姑娘。”
“娘是不喜歡女兒?您更喜歡兒子嗎?”令柔有點鮮活氣了,故意調皮問道。
“哪能啊,若是想要兒子那早就過繼來幾個了。我是受盡了生育的苦痛,不想再讓我女兒同我一樣,誰承想……”
眼見着又要提起傷心事,林玉蟬急急止住,拭去眼中淚水,不要再提。
“你餓了吧?娘喂你飲些稀粥?”
令柔搖搖頭,說:“太醫吩咐了,要禁食禁眠兩個時辰,不然容易逆流緻險。”
提不得生育,也不能做别的,林玉蟬無法,隻好跟她說起些紛繁複雜的姜府中事,期望多少能讓女兒暫時忘卻些。
這邊趙彧卻已風塵仆仆騎馬趕回來了。
林慧漪接到消息來迎接時還詫異,怎麼會這樣迅捷?行宮離府裡至少要一整日的路程,這才幾個時辰?
她快步上前,禀報:“令柔沒事,孩子卻是個死胎,存到冰棺裡了。”
趙彧步伐一頓,卻是沒停,也沒順着林慧漪去看冰棺,他現在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做。
進了房門,見到一旁站着的林夫人,他稍一點頭示意,就立即對令柔道:“身體如何?現能否支撐着趕路一晚?”
林玉蟬為難道:“令柔剛難産,一宿都未眠,這時候不休養要上哪去?”
趙彧重歎一聲,無奈道:“要保命就隻能出此下策了。”
令柔一驚,不再低頭沉默,急問道:“事情已經到這個地步了?”
“我上馬前向陛下禀報過,是因你早産我才回京。陛下約莫是十五日回京,雖現還不知道皇孫沒保住,可紙包不住火,到時如何還未可知,你越早離開越好。”
令柔慌張問:“去哪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還能逃去哪裡?”
“靜娘娘此時在平州修行,我送你到她那裡。她對你愧疚,在陛下那裡說得上話,應當能保住你。到時就說你是帶發修行去了,為國為民祈福,等時機合适我再接你回來。”
平州?那裡地處西南高原處,夏季陰涼,隻是離京城足有幾千裡,不知要行多久路才能趕到。
“令柔,你再休整一日,明天必須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