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令舒脾性還不錯,可也禁不住被這麼一番沒由頭地指教一番,可耐着對方是王妃,隻好勉強應道:“奴婢的去處,是貴妃早就同國公府商量好的,不勞您操心。”
“是麼?那你可記着,别兀自讨好了不該讨好的人,倒讓自己倒栽在了泥地裡。”說完王妃就一甩袖走了,徒留姜令舒一個在原地傻站着。她氣沖沖回了内室,對着已經起身坐正的貴妃一五一十将靖王妃方才那幾句說了個明白。
貴妃卻聽得并不專心,随口敷衍了兩句:“她說這話也不奇怪,這也是外頭許多人暗地裡亂傳的,你無需理會她就是。”
令柔現在來不及關心那點小女兒情緒,她現在關心的都是更要命更緊要的那一樁。靖王妃怎麼會突然這樣殷勤?是前線戰勝了,大軍将要班師回朝了麼?所以她才這樣急匆匆來?
單憑着一個人胡思亂想,是想不出什麼結果的。令柔直接收拾了番,就請了大正殿的大監高福過來,可叫過來他卻不說話,隻滿面為難着說:“陛下那裡并無吩咐,奴婢也不知情。不過您也無需擔憂,現下情形不錯,前景極佳,或許正如您猜測的那般,陛下不日就要班師回朝了呢。”
戰勢是不錯,可皇帝卻并非安穩無虞。
亂軍之中,受點磕碰暗傷是常事,趙彧身在軍中甚至日日穿着輕甲,預備着暗箭。可真正傷他的并非是暗箭,而是北疆一力士全力拉弓,直接穿過人群,直指皇帝。
按常理說,重弓最多不過射出百丈而已,故而軍中将領誰也沒料到,他們紮營一百五十丈還能被擊中。這位北疆力士竟能射出這樣的重箭,又有這樣的準頭,此前卻從未闖出過聲名,不用想也知道,就是專為了在戰場上一擊即中。
幸而距離也實在是太遠,那枚重箭劃着陛下腰間過去,沒傷及到要害處,卻也需要養上數月。他順從着軍醫意思在帳中趴伏着不動彈,卻不想來了個混小子趙槿,一來拜見就痛哭流涕,說是“靖王公報私仇,要趁着陛下不在清除異己,不僅要殺了他,還要處置幫他出逃的貴妃。”
養傷的時候本不宜動氣,可誰能忍住這話?趙彧也不管這小子話裡有多大的水分,單是想想那場面都禁不住血氣上湧。
“你且細說,貴妃與靖王如何?”趙彧顧不上給自己運氣,先急問。
趙槿眼珠轉了轉,說出他早在路上就想好的說辭:“臣出逃的時候,靖王專門派人來逮,沒成功就要請貴妃來見,不過後事臣不得知,隻怕靖王氣頭上會做出不智之舉。”他也清楚陛下不大在意他性命,于是專挑皇帝關心的說,使着力氣給靖王上眼藥,希望能繞過自己擅自出宮這一茬。
趙彧深吸一口氣,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可怎麼就這樣好心呢?趙槿死活關她什麼事情?要她這樣摻和。他不想這時候責怪她,況且想責怪她這時候也不大能成,還不如做些真有效用的事情。靖王早就因着先帝諸事諸語而對貴妃諸多不滿,這下又被這事一激發,趙彧是真怕他沖動之下“清君側”,将“不孝不敬”又“串通亂賊肆意出入宮廷”的妖女給處置了。
可恨他走得太急,隻顧着給令柔留了用得上的人手,卻沒機會和靖王私下裡溝通,要他寬容貴妃。
趙彧強撐起病體,要來紙筆要寫些東西。趙槿看了忙說:“您若是要給京中去信,槿可代筆。”軍醫吩咐了要趴伏靜養,就這樣坐起來了可怎麼行?
趙彧睨他一眼,手上沒聽,隻怒道:“滾出去!”這事情本就是他引起來的,若他來代筆,靖王看了隻會更怒不可遏,怕不是火上澆油了。旁人代筆他也放心不下,隻有他的親筆才能震懾住靖王,也隻有他才知道靖王真正畏懼什麼。
他筆下不停,帶着怒氣筆鋒就極深極厲,動作太大令裹好的傷處又開始滲血,他也顧不上叫人來包紮,隻寫好了這一封後,吩咐立即送往京城靖王府。
“陛下,您快回榻上吧,您這血已流到地面上了!”
趙彧低頭,果然看到血流滲透了紗布,順着腰腿流到腳面上,染紅了鞋面上錦鶴的白色羽毛,使其身與尖嘴同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