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站是毒巢那個拜蟲子教的大本營,一開始并不是專門為颠覆聯盟設計的。
一個邪教組織,倘若淪落到要崇拜蟲子,格調和财富水平顯然都不會太高,這空間站是撿了廢棄的空間站改造的,相當于廢物利用,表面看欣欣向榮,其實裡頭存在各種安全隐患——比如抗幹擾能力就很差。
備用能源系統很少檢修,供電水平很不穩定,燈光忽明忽滅,警報聲一直在響,一大群慌張的研究員在不明狀況的情況下,好像受到磁場影響的昆蟲,第一時間從各處聚集而來,集體往星艦底層跑,林靜恒皺了皺眉,此時也隻好見機行事,不動聲色地混迹其中。
湛盧的聲音直接鑽進他的聽覺神經:“抱歉先生,因為陸先生已經一百九十六歲了,經過評估後,我認為他完全可以在沒有監護人的情況下自由活動,所以您把他單獨扔下時,我沒有及時出示風險提示。”
“沒關系,我也有疏忽,”林靜恒很謙遜地跟他一起反省,“我也沒想到,獨眼鷹那麼大的一個腦殼,發育了兩百年,裡面就長出一個杏仁。”
湛盧沉默了一會,分析出林靜恒這句話是個尖酸刻薄的玩笑,于是及時發出了并不歡樂的笑聲:“哈哈哈。”
軍火庫裡的陸必行還不知道自己是始作俑者,對突如其來的大規模停電十分意外:“貴基地的能源系統這麼不穩定,幾聲警報器都能超負荷?要不要我幫忙檢修?哎,你們有話好好說,動手幹什麼?”
由于斷電,空間站收發機甲的通道已經關了,整個空間站進入半失控狀态,方才發警報的人接不到反饋,這會已經有點慌了,提槍指着陸必行,他惡狠狠地威脅道:“閉嘴!”
陸必行聽話地抿了抿嘴,做足了和平的誠意,他是來找走失未成年的,不是來找事踢館的。
可惜對方絲毫不買賬。
兩個人一左一右地上前按住他,在他身上亂搜一通。
陸必行配合地任他們搜,很好脾氣地解釋說:“不請自來真的是很抱歉,其實是我們學校有四個孩子亂動教學設備,在這附近走失……”
毒巢的武裝分子根本不聽他那套,按着他的兩個人猛地将他雙臂往身後折去——這些人身上帶着神秘芯片,手勁極大,而且有意下黑手,這樣一拽一别,能把普通人的胳膊直接揪下來。
陸必行雙肩狠狠地一繃,臉上笑容漸淡:“我真不是來找麻煩的,你們這樣不好吧?”
按住他的兩位有點意外,沒想到陸必行膀不大、腰不圓,骨肉長得居然異常結實,其中一個人一腳踩在他膝彎後面,陸必行的膝關節“咔嚓”響了一聲,整個人單膝跪了下去,把地面磕出了一個小小的凹痕,冰冷的槍口直接頂在了他的腦門上:“少廢話。”
陸必行垂下眼,看了看那膝蓋撞的凹痕,舌尖把上牙底部掃了一遍,然後他說:“行吧。”
拿槍抵着他頭的人一愣,沒明白這聲“行吧”是什麼意思,可是下一刻,他突然聽見不祥的風聲,下意識地一擡頭,他眼睛陡然睜大,留在視網膜上的最後一個影像是一團撲面而來的烈火,陸必行身後那台機甲方才竟然自己動了!
不管身上裝多少芯片,哪怕把自己插成超級卡槽,人也不可能躲過機甲的一擊,拿槍的人嘴還沒張開,自肩部往上已經被機甲一炮掀飛了出去,烈火騰雲似的飛起來,他肩頭焦黑一片,血水尚未流出,已經被燒焦。
陸必行人下來了,居然沒和機甲斷開精神鍊接!
另外兩個毒巢的武裝分子看傻了,來不及驚慌,他們手裡按着的陸必行就爆出不像人的力量,猛地掙脫束縛,直到這時,那把無主的槍才落下,陸必行一伸手接過來,同時橫起一肘,狠狠掃在左側人的脖子上。
“沒聽說過遠程鍊接嗎?你機甲設計老師真是英年早逝啊。”中了這一肘的那位聲都沒吭一聲就倒下了,陸必行一甩手,“誰還沒有個芯片?”
方才踢了他一腳的人臉上閃過驚懼,極度恐慌之下,他下意識地啟動了自己身上的生物芯片。
兩片出自同源的芯片在極近的距離裡互相幹擾,陸必行耳邊“嗡”一聲輕響,像是極細的鐵片高頻率震顫,漸漸細成了一條線,穿進他的大腦。
心跳的聲音被幾十倍擴大,震得發麻,陸必行胸口一涼,有那麼幾秒,他覺得自己胸腹一片失去了知覺,然而那古怪的感覺很快過去,不痛不癢,陸必行下意識地按了一下胸口,再一看,方才啟動芯片的男人好像觸電似的,在地面上不斷掙紮。
陸必行把槍随意往兜裡一塞,打算等這邊事情結束,立刻做一個全身掃描取出芯片。
他一邊琢磨着,一邊擡腿往裡走,一低頭,發現剛才磕地的褲子竟然破了個窟窿!
這回,陸少爺真生氣了,要不是趕時間,簡直想回去給那個踢他的王八蛋補上幾槍,可是此時此地,沒褲子好換,陸必行隻好一彎腰,蠻力将膝蓋處的破洞扯開,拉出幾條碎須,随後又拿出一把小刀,在另一條褲腿上不規則地劃了幾刀,割開褲腿——把自己無法挽救的西褲改造成了搖滾破洞褲。
這樣一來,雖然更加不像什麼正經校長,但好歹能算個時尚icon,也算能出去見人。
陸必行擡頭掃過因電力不穩而來回忽閃的天花闆照明,在手腕上輕點了幾下,調出個人終端:“毀了我一條褲子,那讓我蹭一會網吧。”
混亂的空間站裡,不穩定的通訊系統不堪一擊,陸必行腳下不停,随時保持警惕,也沒耽誤他三下五除破解了服務器加密系統,他篡奪/權限,直接把密碼取消了,一瞬間,整個空間站範圍内,所有含有通訊功能的電子産品全部自動有了信号……雖然信号不太穩。
陸必行邊走,邊搜索四個出走學生的個人終端,隻搜到了懷特——可能是因為機甲操作不當,其他三個人身上的通訊設備損壞十分嚴重。
他一邊試着接通,一邊飛快地分析學生們的位置。
懷特沒接。
懷特哪還有餘力關注個人終端?那道神秘的門一打開,他就對着一整排槍口,傻了。
本該開槍的機器人們因為突然斷電,正陷在不斷重啟不斷死機的循環裡,所有的槍口保持在瞄準目标、将發未發的瞬間。
“姐姐們,”他喃喃地說,“誰來掐我一把,我是不是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