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回去就已經将近兩點了，又起了個大早趕車，坐在大巴上的衆人都迷迷糊糊的。
趙城還是悶悶不樂，不太高興的樣子，坐在靠窗的位置，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麼。
李昱站起身，悄悄地坐到趙城身邊，“看什麼呢？”
趙城顯然沒有想到李昱會坐到他身邊，有點兒驚訝地看着他。
李昱見他不說話，笑了笑，“一個比賽而已，沒那麼重要，這幾天還是挺開心的不是嗎？”
趙城苦笑着點點頭，“嗯，是很開心”。
李昱在書包裡拿出一本書，遞給趙城，“給，送給你了，參加文藝表演給的，不要很在意，接下來會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在意”。
趙城看了看李昱，接過了書，“謝謝”。
“得嘞，我回去了，昨晚睡得比較晚，補會兒覺”，李昱伸了個懶腰，站起來。
趙城點了點頭。
李昱坐回宋待身邊，懷裡抱着自己的書包，閉上眼睛。
趙城看着李昱給的書，眼神變得陰沉，緊緊攥着書的邊角，任由書頁劃過手指，有血浸在封面上
不在意，讓我怎麼不在意。
宋待被李昱的動作吵醒，迷糊地看了一眼，在座椅縫隙，看到趙城一閃而過怨毒的眼神。
将近一點，總算是到站了，周末學校裡沒有人，幾個人也沒過多停留，相繼回家了。
不知道李昱抽什麼風，明明可以打車，甚至坐公交回去，但是非要走着，兩個人就拖着行李箱，走在沒什麼溫度的太陽光下。
“幹嘛要走着，追憶一下，之前打人的巷子？”宋待問。
他盡量放慢腳步，避免走的很狼狽，但是走了幾百米身上就開始冒汗。
李昱倒是看上去很輕松，“周末難得溜達溜達”。
“李少爺，可真有閑情雅緻啊”，宋待說。
李昱把脖子朝羽絨服裡縮了縮，走路走的很暖和，但是冬天的風還是不容小觑，吹得臉生疼。
他嘗試了兩次想說些什麼，但終究沒有說出口。
“到了”，宋待站在自己家樓下，伸手朝上比了比，“來吃個飯？”
“不了，拖着行李太麻煩了”，李昱說。
“拖着行李走一路就不麻煩了？”宋待說。
李昱無奈地擺擺手，“算了，說不過你，我走了”。
中午時分，街上沒什麼人，冬天的路白茫茫的一片，凍結了一般。
李昱呼出一口氣，白霧彌漫了一秒就立馬消失了。
“小冉！”
李昱剛拖着行李走到樓下，聽到聲音，腳步一滞。
“小冉”，女人走向前。
李昱皺着眉，上下打量了那人幾眼，眼神裡透露出不耐煩，“你來幹什麼？”
“小冉”，女人一把抓住李昱的胳膊，“小冉”。
李昱嫌惡地甩開，拍了拍弄皺的袖口，“有事兒就說，别整這些沒用的”。
女人怔在原地，她想過無數次，跟自己兒子的第一次見面，即使上次的那通電話不是很愉快，她也隻認為這隻是他的小性子。
女人的嘴唇顫抖着，“小冉，對不起，我，知道我怎麼說，你都不會原諒我，但是你可不可以給我個機會”。
“機會？”李昱把行李放在一旁，向前一步。
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拉近，李昱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嘴角帶着不屑的笑，眼神卻狠厲，質問道，“什麼機會？當初是你讓我跟着他走的，好，我走了，現在你又要什麼機會”。
“不是，不是”，女人向後退，但是眼睛卻直直的盯着李昱，連連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昱冷哼了一聲，手向後拿過行李，徑直從女人身邊走過去。
女人站在原地，不敢再靠近說話的聲音帶着哭腔，“小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李昱停住，但是沒有回頭，也沒有說一句話。
女人說完擦了擦臉上的淚，接着說，“我不該擅自來找你，對不起，不打擾你了”。
李昱還是沒有回頭，一動不動，他感覺自己已經不能握住行李箱，不止手，腿也止不住的顫抖。
什麼意思？
對不起？對不起什麼啊，我隻是想要個解釋，我知道不是你的錯，但是你好歹說服我一下啊，我又做錯了什麼。
腦袋好像什麼都處理不了，難受得緊，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滾到了地上，泛白的小路，接到了無端的一滴雨水。
“李昱？”
宋待拿着飯盒，剛轉過彎，差點跟走得匆忙的人撞上，接着就看見李昱站在單元門口。
李昱感覺僵硬的四肢正在解凍，強裝鎮定地轉回頭，笑得勉強，“怎麼了，這麼快就吃飽飯了？”
顯然，鼻塞後的沉悶發聲還是出賣了他。
宋待反應了一下，裝作無事發生，把手裡的飯盒拎到身前，“走吧，上去一起吃”。
“好”。
一頓飯，兩人都沒有說話。
李昱在廚房刷着飯盒，水地嘩嘩聲，長的仿佛沒有盡頭。
“說吧”，宋待坐在沙發上，抱着杯水，朝廚房的方向說道。
李昱把水管關上，拿着飯盒笑盈盈地走出來，“說什麼？”
“不說就憋着”，宋待喝了口水，“不想笑别笑，看着惡心”。
李昱站着不知所措。
宋待啊宋待，我第一次不想你這麼了解我，不要給我台階啊，我真的會忍不住。
宋待站起來接過李昱手裡的飯盒，又把玻璃杯塞到他手裡。
“我回去了，明天見”，宋待說。
“宋待”。
他剛走到門口，李昱喊道。
轉過頭，李昱就撲到他身上，“讓我抱一會兒，就一會兒”。
李昱的頭搭在他的肩膀上，聲音隔着衣服悶悶的。
宋待的手在身側打架，還是放到了李昱背上。
他不知道去怎麼安慰，他什麼也不知道，他好像沒有必要這麼做，但是看到那“惡心”的笑還是很難過。
李昱不記得上次這麼抱一個人是什麼時候，不記得是誰，也許那時候的年紀不足以讓他記住一個人。
兩分多鐘，李昱松開了手，揚起一個笑臉，“明天見”。
宋待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出了門。
李昱坐在沙發上，手裡摩挲着剛剛宋待用過的玻璃杯，我無數次期待着你能問我發生了什麼，那樣我大概就能光明正大地說出口，沒有那麼多的負罪感。
李昱冷笑一聲，頭靠在沙發上，真卑鄙啊，李昱。
回到學校，距離期末考試也就還剩半個月的時間，每天都是做卷子講卷子很是無趣。
“不行，我要出去轉一圈，不然我就要變成化石了”，李昱說道。
晚自習張池不在，李昱感覺更是無趣，白天還能跟他打打趣。
現在，王加浩宋待還有吳塵都悶得要死，一晚上都說不了幾句話。
李昱到走廊裡，跟前段時間不一樣，整棟樓都燈火通明的，顯然大家都為了期末考試做最後的努力。
李昱溜溜達達地繞着樓梯走，想着在盡頭的廁所解決一下就回教室，剛走近就聽到了罵罵咧咧的聲音。
“舔，給我舔幹淨了才他媽能走”。
“你看他那個樣子，真像一條狗”。
“最近無聊，你正好讓哥幾個消遣消遣”。
李昱站在廁所門口，眉頭緊緊鎖在一起，真是會找地方。
這個廁所因為距離教室和辦公室都比較遠，平時沒什麼人會來。
他拿不準裡面有多少個人，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自己搞不定。
李昱拿出手機，剛給宋待撥過去電話，突然廁所裡傳出來發狠的咒罵聲。
接着廁所門闆發出的哐當聲，緊跟着悶哼，壓抑着但是顯然生理性的幹嘔和咳嗽聲。
“艹”，李昱低低地罵了一句，“回去一定立馬把你的破靜音關了”。
李昱挂斷電話，在幾個人的群裡發了條消息。
【三樓盡頭廁所，來幫忙！】
李昱隻能寄希望于這幾個人誰看一下手機了，接着走進了廁所。
“喲，這是在幹什麼呢”，李昱笑着走進去。
幾個人聽到聲音轉過頭，眼神不善地盯着這個不速之客。
其中一個人說話道，“你他媽誰啊，識相的滾遠一點兒，否則連你一起收拾”。
李昱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就是之前全身濕透的人，頭被一個人摁在距離廁所幾公分的地方。
“哎，消消氣消消氣，他是怎麼惹你們了嗎”，李昱賠笑地說道。
“你他媽聽不懂人話是不是，讓你滾！”那人說。
“那什麼你們賣我個面子，放他一馬，行不行，好歹今天正巧被我看到了不是”，李昱邊說，邊側身向牆的方向靠近。
“你他媽誰啊，還賣你個面子，”幾個人不再管地上的人，朝着李昱走過來。
“那什麼你們冷靜一下，什麼問題不能好好……”
李昱的話沒說完，就被腹部疼痛給噎了回去，最靠近他的那個人給他一拳，疼痛感讓他下意識的向後蜷縮，咳嗽出一聲。
“還以為你有什麼能耐，就這樣還敢多管閑事兒”。
打他的那人拎着李昱的領子，強硬的讓他擡起頭。
接着腹部又是一痛，李昱感覺自己的胃像是被狠狠的揪了一下，幹嘔兩下讓他的眼淚蓄起淚水。
那人在李昱幹嘔的時候松開了手，顯然是怕他真吐在自己身上，李昱又作勢嘔了兩聲，突然擡手狠狠地錘在面前人的命根子上。
那人沒反應過來挨了一拳，捂着，靠牆跳腳，剩下的幾個人也懵了一瞬。
李昱咧嘴喘着氣，嘴角因着疼痛要翹不翹的，很是滑稽，伸手又揮出一拳。
但被反應過來的人抓住，李昱感受着胳膊被狠狠禁锢着，掙脫不開，另一隻捂着肚子的手也要揮出去，被另一個人抓住了，接着又是一拳打在腹部。
“不，不要放了他，給我，給我好好教訓他！”緊靠在牆上的那位說道。
“好的，老大”。
接着又是幾拳，李昱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像是被放在滾筒洗衣機裡轉了好幾圈，不僅混亂而且稀碎。
回去一定要把宋待揍一頓，開他媽什麼靜音啊。
李昱想伸腿踹面前人一腳，但是實在使不上力氣，早知道進來之後先趁他們不注意撂倒兩個了，不至于現在這麼被動。
“你他媽從哪裡冒出來的，什麼閑事你都敢管，真是不要命了”，面前的人說道。
李昱感覺自己的腦袋不再能思考什麼，落在身上的拳頭越來越多，腿也被狠狠地踹了好幾腳。
宋待你他媽再不來，老子，老子就要死這兒了。
宋待做完壓軸題，伸手想跟吳塵讨論一下，突然發現身邊的這人，出去的太久了。
自己回家了？
宋待想着放下手，拿起手機，好幾個未接電話。
剛解鎖，看到李昱發的消息，還有張池着急的詢問，趕忙拉起吳塵沖出教室。
吳塵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還是順從的跟在宋待身後面，問道，“什麼情況”。
“李昱遇到麻煩了”，宋待說。
兩個人趕到廁所，李昱還被死死摁在牆上，兩個人輪番的拳打腳踢，讓他招架不住，要是沒有人摁住，肯定癱在地上。
還有一個手裡拿着不知道從哪裡拿的棍子揮在正在往另一個人身上招呼。
還有一個離得比較遠，嘴裡念念叨叨的罵着。
宋待沒有什麼猶豫，上去就把那個離得最近念念有詞的人踹倒，臉直直磕向地面。
随着一聲哀嚎，其他幾個人也沒再繼續動作，轉過身，李昱被放開，卸力後蹲在牆邊。
“總算是來了，”他疼得前半句說得斷斷續續，後半句沒說出口，再不來真的要被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