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月漸漸爬上了樹梢,那柔和的月光透過輕薄的窗紗,輕輕落在尤裡斯身上,仿佛給他打上一層朦胧的柔光,讓這本就俊美的不似凡蟲的雄子更添加了幾分神秘的氛圍。
尤裡斯仰面躺進了懶蟲沙發中,仿佛落在他身上的月光帶有重量,将這隻半夢半醒的雄子從甯靜中喚醒。
他微微張開雙眼,那雙如湖水般澄清的綠瞳蒙上了一層剛睡醒的薄紗。
尤裡斯擡手看了一眼終端上的時間,臨近深夜,阿爾德裡安還沒有回家,這是除卻阿爾德裡安遠征時的第一次。
即使是當初與阿爾德裡安最為針鋒相對的時候,也沒發生過阿爾德裡安這麼晚回家的情況。
窗外的紅月愈發皎潔明亮,月光落在地上形成斑駁的光影。
尤裡斯伸了個懶腰,起身從懶蟲沙發中站起身,他一邊走向廚房一邊給阿爾德裡安發去消息,詢問他什麼時候回家,需不需要自己去接他。
沒一會兒,終端震動一下,阿爾德裡安的回複傳來。
“已從軍部出發。”這帶着明顯阿爾德裡安風格的簡短幾個字,讓尤裡斯心中踏實了一些。
在廚房柔和的燈光下,尤裡斯給晚歸的愛蟲熱了一杯帶着溫熱的牛奶,他的目光始終在手中的動作和門口徘徊。
手中的骨瓷羹勺在牛奶小鍋中來回攪拌,每一次碰撞都發出清脆的響聲,咕噜咕噜冒起的牛奶小泡和開放式廚房中彌散開的濃郁香氣像是奏響起了一場溫馨交響樂。
突然,開門聲響起。尤裡斯關了火準備轉身卻被阿爾德裡安一把從背後緊緊抱住,他像是一隻疲憊不堪的大貓,急需從尤裡斯身上汲取能量。
阿爾德裡安将頭深深的埋進尤裡斯的頸窩中,呼吸聲沉重而急促,時不時發出頭發與頭發之間輕蹭的聲音,像是無聲的撒嬌。
尤裡斯被阿爾德裡安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到,結合到阿爾德裡安這麼晚才回家。
一時間,尤裡斯心中湧起一股擔憂。
尤裡斯放柔腔調,像是在安撫一隻天下最最最可愛的蟲崽般小心翼翼的開口,他沒有去問阿爾德裡安發生了什麼,隻是輕聲說:“我給你熱了一杯牛奶,白白給你放好了溫度适宜洗澡水。喝完了要不要去泡澡放松一下?”
如果阿爾德裡安想說,自然會告訴他。
良久,等不到阿爾德裡安回答的尤裡斯在阿爾德裡安的懷抱中艱難的轉過身,輕輕的拍着他的背。
尤裡斯黝黑的長發與阿爾德裡安張揚的紅發在動作間交纏、勾連在一起,紅與黑的混合,充滿了視覺沖擊,卻又融洽到仿佛他們本就是一體。
尤裡斯的目光落在阿爾德裡安長發上,小指不由自主勾起一縷阿爾德裡安的長發,悄悄的将唇貼近那縷柔順的發梢,輕柔的吻在了上面。
這個無聲的小動作卻讓尤裡斯一時間有些内疚,阿爾德裡安看上去狀态并不好,但自己卻肆意的勾動他的發梢,仗着頭發沒有觸覺偷偷的滿足了自己不堪的私欲。
看見阿爾德裡安依賴自己的模樣,尤裡斯可恥的心動了。
卻又在這刻慶幸阿爾德裡安對此一無所知。
“怎麼了,寶貝。”尤裡斯一邊溫柔的輕拍着阿爾德裡安的背部,一邊關切的注視着他,阿爾德裡安身上罕見流露出來的脆弱擊中了尤裡斯的心。
他原以為對于寶貝這類詞,自己是難以啟齒的。
卻在看見阿爾德裡安對應桀骜不馴的另一面時,竟脫口而出。
尤裡斯在這一刻不得不承認,他愛阿爾德裡安,不止于愛他旺盛的生命力、嚣張的性格,也愛上了他的脆弱。
甚至說,這份從不流露的脆弱讓尤裡斯确定他又離阿爾德裡安近了一步。
在尤裡斯的柔聲細語中,阿爾德裡安像是充能完畢,又成了那個無所不能的第五軍少将,他松開緊緊箍着尤裡斯腰部的手,挺直了脊背。
好似前一秒的脆弱從未發生過一般,他還是那個戰無不勝、英姿飒爽的少将。
尤裡斯轉身将小鍋裡的牛奶倒進阿爾德裡安專屬的杯子中,遞給了他,阿爾德裡安接過尤裡斯遞過來的杯子,并沒有喝,隻是捧在手心中,感受着牛奶透過杯壁傳來的溫度。
灼熱的像是能燙穿他的心。
像是尤裡斯這明晃晃的愛意一般。
許久,阿爾德裡安一口氣将牛奶喝光,亦步亦趨的跟着尤裡斯行走,直到尤裡斯再一次将他摟進懷裡。
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順着阿爾德裡安的背部。
在這過分溫馨的環境中,阿爾德裡安才緩緩開口:“尤裡斯,我是不是沒有跟你講過我的雄父?”
尤裡斯預感到阿爾德裡安這時提起的話題,是他今日心緒不甯、顯得尤為脆弱的根本原因,他沉默了片刻,緩緩的搖了搖頭。
阿爾德裡安的雄父傑文.裡安,一個在帝都貴族圈神秘至極的蟲,他不像埃爾.伊文一般,是伊文家顯赫的掌權者,也不像伊克托.赫爾一般,是被衆星拱月捧在手心中的得利者,更不像是尤裡斯.伊文一般,是個聲名狼藉的乖戾者。
他是一個在帝都貴族圈中,猶如謎團一般的存在。
仿佛除了阿爾德.垭金沒蟲知道他的來處,也沒蟲知道他的歸途,他的一切都似乎被一層厚厚的迷霧所籠罩,無蟲能透過這層迷霧去窺探他的真實。
傑文.裡安更像是一個無法被提起的禁忌,他就像是心甘情願被阿爾德.垭金囚禁在高塔的公主,哪怕身處在權力中心的帝都之中,也無蟲能真正的去靠近他、熟識他。
尤裡斯溫柔的牽着阿爾德裡安的手,順勢帶領阿爾德裡安坐進他那能容納兩蟲的懶蟲沙發中,他的雙腿自然分開從背後抱住阿爾德裡安,緊緊擁抱所傳遞出來的安全感,終于讓阿爾德裡安再次開口。
“我雄父,他是一隻特别奇怪的蟲,他除了我雌父不喜歡任何蟲,包括我。”阿爾德裡安的目光落在尤裡斯買的說皺着眉很像自己的擺件上,像是機械化開口:“一開始,我雌父并沒有發現雄父的異常,隻是感覺雄父格外的粘蟲,雌父走到哪去,吃了什麼都得告訴他。不過因為雄父不願意再娶别的雌待時,這些情緒變成了無傷大雅的情趣。”
阿爾德裡安往後躺進尤裡斯的懷抱中,腳下是毛茸茸的長絨,這一刻他好似理解了為什麼一回家總是能看見尤裡斯倚坐在上面,懶洋洋的時不時再翻兩頁書。
腳下柔軟的觸感以及背後尤裡斯灼熱的體溫。
阿爾德裡安突然被一種充盈的居家感所填滿,他頓了一下,像是鼓起了勇氣自揭傷疤般自嘲說道:“直到我剛從殼裡孵化出來時,我雌父發現他竟然想掐死我,因為我分走了雌父的注意力。”
尤裡斯一時間語塞,并不知道說什麼,心在阿爾德裡安淡淡的講述自己差點被雄父活生生掐死的一瞬間疼的像是被利爪貫穿一般。
他隻能順着本心又将阿爾德裡安抱的更緊一些,緊到像是要将他納入胸腔,藏在心底。
“到後面這種情況愈演愈烈,雄父将我視為入侵他領地的侵入者,在雌父看不見的角落裡,他總想殺死我,好獨占雌父的注意力。直到這一切被雌父發現,将我送了出去。”
阿爾德裡安說着沉默了一瞬,才緊鎖着眉頭接着開口道:“尤裡斯,我會害怕...”
阿爾德裡安又咬緊了牙關,不再言語,許久才轉身在尤裡斯臉上印下一個吻。
輕聲道了一句晚安,如逃避般迅速離開了尤裡斯的懷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