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峯今年三十七歲了,幾經猶豫,他決定兌現曾經的承諾,帶着自己實際年齡已經三十歲的愛人再遊玩一次冰雪之城。
陸霖諾依舊愛玩雪愛看雪。
闫峯原本一直在糾結去芬蘭還是在國内,最終因為國内更加安全且來回路程方便而放棄回芬蘭。
但也不至于遺憾,因為他們前年冬天是在芬蘭度過。
那邊也是陸霖諾每年都必須要回去的地方,這些年,他們已經完整的體驗過北歐一年四季的樣貌。
但是再愛也沒辦法遮掩芬蘭的冬天漫長且寂靜,陸霖諾待久了總想回老宅,因此也不願意在冬季長時間的久留。
哈市不愧是的冰雪之城,陸霖諾‘乖巧聽話‘的養了十年身體才換來如今放肆的玩耍。
他總于見識到傳聞中的冰雪大世界,也如願以償的跟超級大的雪人拍了合照。
體驗了馬拉爬犁和雪地摩托!
冰雪畫廊美的他都遺憾自己不是一個畫家,沒辦法将眼前的美景畫下來,也說不出好漂亮之外的形容詞,隻能選擇拍照留存。
在這裡,陸霖諾也終于見到了他那盞小鹿燈下的真正的馴鹿,甚至湊熱鬧的給小鹿喂了食。
現在,陸霖諾光溜着身子趴在被子裡無聊地等着他正在洗澡的老公。
闫峯真的很辛苦,陸霖諾心想。
他的身體還是沒辦法快節奏高負荷的遊玩,一天也頂多隻能去一個景點,常常走着走着就需要闫峯背着穿着臃腫的他。
連回酒店休息對方也閑不下來,這倒不能将原因歸咎到陸霖諾身上。
主要是這些年闫峯的潔癖越來越嚴重,哪怕住最好的酒店,他也嫌棄人家酒店的一切設施。
不僅安排人提前各種消毒打掃,他自己來了還要親自更換床單被罩,重新清理檢查一遍酒店設施,簡直潔癖到令人發指。
鼻尖稍微嗅一嗅,還能聞到空氣中若有似無的酒精味。
陸霖諾覺得這跟他們兩有一次出國遊玩時在酒店意外導緻他身上過敏一事有關。
哪怕當時他兩住的五星級酒店的總統套房。
哪怕房間肉眼可見的幹淨。
闫峯依舊将他身上的過敏症狀歸咎于酒店衛生不到位。
唉,陸霖諾心想随他吧!
不讓闫峯折騰的話,陸霖諾怕自己晚上睡了闫峯還會睜開眼起床,跑去偷摸搞衛生。
真是讓人心疼的很。
陸霖諾趴在奶白色的毛毯上看着毛毯底下的藍色床單歎氣,他老公真實精力旺盛,值得心疼一分鐘,一分鐘頂天了,多出一秒都是對自己屁股和後腰的不公平。
今天做的狠了,又被弄的久,陸霖諾屁股和腰酸脹的根本動不了一點。
闫峯已經給他洗過澡,也清理過了。
他隻需要趴着等後面的藥慢慢變得不那麼涼,以及等床邊小桌子上的熱水慢慢變溫,等對方洗完澡後喂他喝掉提前拿出來的藥。
工作了很多年,陸霖諾已經可以獨自面診一些情況簡單的小朋友了,隻是還沒能被派出去做公益活動。
與此同時,他也知道自己真正得的是什麼病。
他看着桌上小玻璃瓶裡的白色小藥片,這一種藥還得繼續吃,每天一顆。
陸霖諾以前從不關心闫峯每天喂他的都是什麼藥。
但是後來有一天,他晚上醒來,闫峯沒在身邊,陸霖諾等了一會兒也沒見對方回來。
于是起身找了一圈後,他在房間外的走廊盡頭看見闫峯在打電話,讨論的是關于他的藥物更換和用量。
走廊盡頭的夜燈很亮,周圍很安靜。
陸霖諾躲在拐角處能清楚地聽見闫峯的聲音,顫抖、沙啞的聲音。
那是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向來強大的老公也有如此脆弱的時刻。
他的病治愈時間是要需要以年為單位,藥更是萬萬不能斷,但這類精神藥物的副作用很大。
比如他總是嗜睡,無力,那段時間确實偶爾會出現手抖的情況。
他第一次聽見闫峯用那樣卑微的語氣祈求電話那頭的人,祈求對方幫他重新尋找治療方法和副作用小的藥物。
那一刻,以前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突然橫在陸霖諾眼前,他的健康,他的壽命。
不盡如意的健康狀态、大概會短命的脆弱身體,這是闫峯最怕且最不能在其面前提起的兩個事情。
如果他早早死去,那闫峯該怎麼辦?
想到這裡陸霖諾心痛的難以呼吸,他站在走廊上,任由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
闫峯會死的。
陸霖諾不要闫峯死掉。
再也聽不下去,陸霖諾轉身回了房間,他想讓自己趕緊睡着,就當沒起來過,不要再給闫峯壓力了。
可是他本來就愛哭,眼淚根本就不聽他這個主人,總是輕易倒戈,全然隻聽闫峯的話。
陸霖諾沒有秘密,闫峯回來的将他摟進懷裡的那一刻就撕開了他努力的僞裝,除了眼淚是叛徒之外,陸霖諾痛恨自己的嘴巴也是共犯。
闫峯當然知道對方難過不是因為要長久的吃藥。
或者因為藥物帶來的副作用。
亦或者得知自己得的不是抑郁症而逝是雙相情感障礙。
陸霖諾難過隻是因為闫峯在為此難過。
陸霖諾晃了晃腦袋,強迫自己不要再回憶了,否則眼淚又不聽話,嘴巴更不可能替他守住小秘密。
他撐着兩條胳膊往前挪了挪,擰開藥瓶,伸手碰了碰玻璃杯,沒有特别燙,感覺可以喝了。
陸霖諾撐着上半身,拿起水杯放在嘴邊謹慎的再試了試。
嗯!溫度差不多,可以喝藥了。
他想着要不要先把藥喝了,給闫峯減少一件看起來微不足道、占用不了多少時間的事情。
思考片刻後,陸霖諾覺得還是算了吧!
這個小小的事情如果不讓闫峯來做的話,對方肯定不習慣,沒準還要反複跟他确認是不是喝了,誰知道闫峯會不會半夜起來反反複複數着瓶子裡有多少顆藥。
這是不讓闫峯幹的話,會為對方帶來更多的麻煩和不安。
就跟這麼多年他們兩從來沒有在晚上分開睡覺過,哪怕一次都沒有。
即使碰到闫峯推脫不掉、不得不出差的情況下。
如果長時間出去陸霖諾就會請假跟着。
如果是短時間,闫峯會在半夜起來趕飛機,又在當天晚上陸霖諾睡覺前趕回來。
再怎麼折騰,對方甯願放棄工作也不會打破這個原則。
闫峯是最沒上進心的老闆,陸霖諾笑了笑,放下水杯。
隻是他沒料到後腰突然抽疼了一瞬,撐在身下的手臂不穩,導緻準備放下的水杯意外傾倒,溫水灑滿桌面。
然而,在陸霖諾忙慌扶起之際,又碰倒了玻璃藥瓶,白色的小藥片盡數倒出。
如果剛才他沒有打開藥瓶的話,一切都不是問題。
完了,原本想給自己老公減少麻煩的陸霖諾現在變成添了最大麻煩的人。
藥壞掉了闫峯肯定最焦心。
完蛋了,陸霖諾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沒出息的哭了。
“寶寶。”
闫峯聽見房間裡的聲響,連身上的水都沒來的擦幹,隻圍了個浴巾就出來了,因為身上全是水,他沒直接碰陸霖諾,而是半蹲在床頭焦急的詢問。
“我把藥弄壞了,嗚嗚嗚。”陸霖諾伸手要抱。
闫峯下意識的先将陸霖諾裹着毛毯抱起來後,才緩慢的轉頭看見床頭櫃上的一片狼藉。
“沒..沒事,寶寶不哭。”
突發的情況讓闫峯的大腦也變得緩慢,那句不連貫且不确定的‘沒事’,聽的陸霖諾心裡更難受了。
闫峯向來思緒清明的大腦此刻遲鈍地思考着。
雖然現在藥沒了,但是他的寶寶恢複的很好,少吃一兩天應該不成問題。
最壞的結果也隻是輕微複發,一直服藥隻是方恒的保守治療而已。
吃藥可以保證一輩子不複發,而不吃藥隻是有複發的概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