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把圖鋪到他面前,“來,給我講講。”
“魏将軍提前部署,用真假消息迷惑北狄視野,讓他們沒法正确判斷。然後把人引出延州城,未傷延州一草一木。在延州以北以西葫蘆口内埋伏,是以少勝多的名戰……可是,原本大昭士兵就少,為何還要在葫蘆口裡面埋伏,而不是在地形最狹窄處。”
十一拿手裡的紙棍打了一下他的腦袋,“以前跟你講的都白講了?我說過什麼?”
“若非一擊必中,便不要輕舉妄動。”步生蓮怕被打,挪到他對面。“但當時我軍人數少,若在葫蘆口内對戰,豈不是更落了下勢。”
十一搖搖頭,“魏源和北狄對戰十幾年,和上一任北狄大将軍也算是相當熟稔。在出口布防确實事半功倍,但也得人家買賬才有這個功倍。”
“魏将軍怎麼做的?”
十一得意地笑了,“兩軍對上時是夜裡,魏将軍提前派人用戰場上回收的兵戈鐵甲制了不少稻草人在葫蘆口裡,專門為了把北狄大将軍引進來。你猜那時候大昭軍在哪裡?”
步生蓮看着當時的地形圖,指着葫蘆口上面,“并非包圍,而是奇兵?在懸崖上面?”
十一點頭,“魏将軍帶的這一隊,是弓箭隊。延州處于邊境,地勢險要,是我邊境過三關中的第一關,也是最難關。若是得了延州,對北狄大将軍來說,另兩關也不再話下,所以這一仗不能輸。當時大昭軍人數太少,其實這葫蘆口上面的,不止大昭軍,還有延州百姓。”他又問,“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這副行軍圖是假的。”
“嘿……你這般眼神看着我做什麼?判斷真假原本就是行兵作戰的第一要務。若是在外流通的行軍圖都是真的,豈不是把我國行軍對策白白送到别國手上,還打不打仗了。”十一站起來,“新來暗衛閣的孩子們還需要操練,你若不回家,就去看着他們訓練吧。”
“你幹嘛去?”
“爺去睡覺。”
“等一下。”
十一疑惑地轉身,從步生蓮糾結的表情中看出些不妙來,“不對,平日裡你若無事早偷溜回太子府了,今日怎麼肯待在暗衛閣……你又幹了什麼作死的事?”
“也沒,”步生蓮把圖收進衣袖裡,退後一步,“就是……我知道一點北疆局勢也在情理之中吧。”
十一頓了一下,氣笑了。“兔崽子,真坑爹啊!”話音剛落,十一順手拿起旁邊架子上的刀,當棍子使朝步生蓮掄去。
等兩人都累了,步生蓮坐在十一掄不到他的地方,“我是想說,你最近還是别去太子府了。”
“早晚得有這麼一遭,”十一歎了口氣,無奈笑道:“若沒有那麼一天還好,若是局勢真到了不得不打仗的那一天,太子殿下恐怕連殺了我的心都有了。”
“你既然對這些事通曉至此,為何卻在暗衛閣當武師?十一,你認識魏将軍嗎?”
“認識?算認識吧。當武師不好嗎?算個閑差,領着俸祿天天吃酒。”
“不言好壞,可是你并不甘心。”
十一轉頭去看步生蓮,這孩子年紀不大,卻意外地明察秋毫,尤其是對旁人的情緒——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戰場上會死很多人。”十一突然說道,“很多很多人。每一天,每一刻,都會有人死亡。阿蓮,如果有一天迫不得已真的到了戰場上,除了赢什麼都不要想,什麼都不要思考,你隻要記得有人等你活着回家。”
步生蓮看着十一,夕陽半落,光線在他臉上打下陰影,昏暗天幕下,讓他的輪廓看起來悲壯又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