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消息通達,”這人先隐晦地表達了一下對濯清塵消息過于通達的不滿,然後打趣道:“我若不是主和派,當初被送去大昭的不就是我了嗎?”
“能夠在我與七皇子見面之前先找上我,皇子殿下,消息也很通達。”
“不敢不敢,勉強夠自保而已。”
“我不信你對大昭沒有想法。”
“我也不信太子殿下對南越沒有想法。”南越四皇子攤了攤手,“但你也看到了,無論是大昭還是南越,得先把自己人處理好,才能談别的不是?”
“我看不到你的誠意。”
“我可是把我親弟弟的項上人頭都送給太子殿下了,這還算不上有誠意?”四皇子指了指門口。
“殺了他,你難道不應該謝我幫你處置了一個對手嗎?”
這人是在濯清塵與七皇子見面的一個時辰前找上了濯清塵,話是這樣說的:幫我拿到七皇子的罪證,我來殺掉七皇子。
“太子殿下說的是……那不知太子殿下想看到何種誠意?把南越玉玺交到太子殿下手中是不可能的,别的我還能試一試。”
“除了我與你們七皇子談的那些,五年之内,昭楚邊境無戰火。”
“太子殿下英明。”
七皇子太過狡詐,但凡有個縫他都要插一腳,實在不算什麼好的合作對象。大昭與北狄還有仗要打,不能讓南越借機搗亂,南越的皇位之争還不能這樣早結束,濯清塵決定把七皇子賣給四皇子。休戰書一成,南越失去了一個盟友,七皇子沒法向南越國王交代,此時他恐怕不是在想怎麼寫休戰書,而是在濯清塵将七皇子與北狄密謀的事暴露出來之前,想辦法保住性命。
濯清塵看着眼前這人。五年估計不太成,南越貫來狡詐,折中取半倒是還有可能。如今七皇子手裡握着他兄弟們在大昭的奸細名錄,四皇子握着七皇子的把柄,兩人估計還得鬥一壺。留下的時間,足夠他處理大昭朝堂和北狄的事了。
房間門被打開,步生蓮沒理,将空了的酒瓶扔到一邊,重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不是說了嗎,沒事别來煩我。”
“公子,拿花樓當客棧的,您可是我見過的第一人。可是公子,您押下的銀錢到今日可是已經用完了。”
步生蓮沉默了,他伸手推開身旁的小窗,“對面房間裡有個穿黑袍、腰間挂着長鞭的人,去找他要。”
他仍然低下頭喝酒,喝了一口皺眉道:“怎麼又把我的酒換成水了?”
“公子見諒,對面的客人威逼利誘,奴家小本買賣,扛不住。”
步生蓮把酒杯扔到一旁,話音仍然平穩,“你悄悄給我上,還能拿兩份錢,多好……”
“别喝了。”
聽到聲音,步生蓮轉過身去,并不看他。
來要錢的姑娘看到有貴人來,悄聲退下,還不忘帶上門。
濯清塵走到步生蓮面前,把他低垂的臉捧起來。
步生蓮被迫看着他,一邊說話一邊落淚,“你是來跟我辭行的嗎?”
他這幾天喝下去的酒水似乎都變成此時的眼淚,濯清塵的手指很快就被他染濕了。“我若不帶你走,你要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日日飲酒嗎?”
步生蓮沉浸在濯清塵是來跟他辭行的痛苦中,沒聽懂他話裡的讓步。
步生蓮胡亂點了點頭,“不僅天天喝,還要日日給你寫信,跟你說我又喝了多少,又不喝藥了,又被夢魇住了……反正是你讓我走的,是你不要我的。那我怎麼活,跟你就無……”
“别罰我了。”濯清塵眼中也浸出了淚花,他沒敢讓步生蓮說完,低頭吻住步生蓮,“我們回京吧。”
步生蓮說得對,當初他昏迷時情況危急,身邊幾乎是一刻也離不了人。但那也是濯清塵能夠送他走的唯一機會。濯清塵那時舍不得,他便再也沒有機會了。釘子看不住他的,步生蓮不在他身邊,又會做出什麼事來呢?是私自去北疆找張來清還是幹脆去北狄地界殺了濯妟,濯清塵連想都不敢想。
步生蓮頓了一下,随即眼中湧出更多淚水來。
北上的馬車終究還是載着兩人一同回到了京城。
至此,延州陣痛已過,濯清塵接手軍政後,重啟延州軍器處,他們曾經設想的北疆軍隊改革終于推行,濯清塵廢除延州“三令”,張來清與北疆士兵“接壤”之後,成為北疆統帥。
南疆邱晔伏誅,傅文康統領南疆軍隊,将他手下的“匪兵”重新融入南疆軍隊之中。在南疆軍隊的威懾下,南越重修投降書,與北狄劃清界線,十六座城池與新的質子在濯清塵一行抵京的同時便送至大昭京城。
以兩國通商為始,走私案牽連出的仿制弩箭與延州兵變案,随着濯妟逃亡北狄,曾經被按下的真相終于大白于天下。
先人與後輩擦肩,将沉重的榮耀托付于後人之手。無論惋歎還是欣悅,這條路已經沒有辦法回頭了。
這個漫長的秋天,終于過去了。
秋獵篇完
第二卷多事之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