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無名花樹嫩葉隐隐有成蔭的趨勢時,京城已經春色過濃,要往下個季節走了。
拂花影裡香滿樓,青黛歎了口氣,新帝登基後,那三位好打發的客人沒的沒走的走,剩下一個天天住屋頂。取而代之,如今的客人一個比一個折騰。
青黛暗罵了一聲,臉上的厭惡一閃而過,推開門時卻又春風滿面,青黛“哎呀”了一聲,叫得人心裡都酥軟了。
“蘇公子來此,竟也無人告訴我一聲,這些下人是愈發沒規矩了。”她手中扇在姓蘇的面前輕輕拂過,帶着香氣和似有若無的觸感,蘇照台的魂一下被牽走了。
青黛順手把蘇照台懷裡被灌酒灌了半身的姑娘解救出來,身後立刻就有人将那姑娘帶出去了。
蘇照台朝姑娘伸了伸手,又看向青黛,“青黛姐姐把人帶走,今日可要親自陪我?”
青黛嗔笑,“蘇公子不滿意?”
蘇照台把人拉到懷裡,“滿意,青黛姐姐千金難求,可比那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更讨人喜歡。”
青黛一隻手搭在桌上搖着扇子,滿臉遺憾,“可惜呀,如今新帝登基,敢來我拂花影的世家子弟們愈發少了。”她為蘇照台斟了酒,“隻有蘇公子是真枭雄。”
“拂花影美人成群,那些貴族們舍得?”蘇照台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不過是為着家裡那筆爛賬,避風頭罷了。”
“是呢,十七大人也是這樣說的。”
“十,十七?哪個十七?”蘇照台的酒一下子醒了,結巴着問青黛。
“原暗衛閣掌刑,如今皇帝近衛,十七大人呀。”
“他……說什麼?”
“倒也沒說什麼,無非就是來喝酒時,問奴家幾句話罷了,什麼……世家子弟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青黛忽然想起來,補充道:“不是說那什麼監……什麼司……”
“監察司?”
“是這個名字。十七大人曾說,朝中大臣們不會以為,陛下設監察司,隻是為了當擺設玩的吧?蘇公子怎麼出這麼多汗,蘇家已經查完了,這些事與你我何幹,我們繼續喝酒呀。”
“就是……蘇家已經查完了,我不是還安然無恙在這裡嗎?真當我蘇家是軟柿子好捏……”
“噓!”青黛往外看了一眼,“那十七大人來無影去無蹤,蘇公子可小聲些。”
蘇照台臉色大變,突然掐住青黛的脖子。
“蘇……蘇公子放心,今……咳咳,今日奴家并未……見過蘇公子。”
蘇照台把人扔到一邊,走了。
兩個姑娘在蘇照台離開後沖進來扶起青黛,青黛緩了一會兒,拿扇子扇着風,“臭男人,熏死了……放心吧,姓蘇的最近不敢來了。”
蘇運思當了爹之後,當真是懂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好不容易從監察司手上逃過一劫,自家兒子天天鬼混,心都不知道被勾到哪裡去了,簡直就是他的“活經”!
他拿着戒尺提着燈籠在蘇府門後等他,等這小兒進門,手中戒尺立刻往他身上招呼。
蘇照台連忙跳開,“你怎麼又打我?”
“打的就是你這個敗家玩意!”
蘇照台抱着頭護着臉,一邊躲打一邊反駁,“你就知道收拾我。你怎麼不去管蘇照渠!她開什麼女子學苑,我那些朋友們都拿這事嘲笑我半年了!”
“我不是讓她關了嗎?”
“她早就背着你又開了!”蘇照台蹲在地上,“爹!爹,别打了!你就我一個兒子,打死我你怎麼向我娘交代!”
蘇運思這時不“嗯哼啊哈”了,嘴裡的話倒豆子似的,邊打邊倒,“你娘要知道生了你這麼個不知好歹的下三濫玩意,得從底下跳出來親自招呼你!”
“爹!”蘇照台趁老爹戒尺滑手,迅速撿起來抱在懷裡,“爹,你天天除了打我,能不能有點正事幹了?”
蘇運思氣笑了,兒子嫌老子沒正事幹,這上哪兒說理去?
他氣急,吹滅燈籠裡點着的蠟燭,幹脆拿着燈籠往蘇照台身上招呼。那蠟油盡數順着燈籠口落在蘇照台身上,蘇照台躲開他往府裡跑去,“爹!姜、秦沒了,孟家抱上了皇帝的大腿,可就剩咱們蘇氏沒着沒落了,眼看殿試都要結束了,你快想想辦法啊!不然……”
“你給我站住!”
蘇照台躲在假山旁,和他爹同款氣喘籲籲,“不然,不然你九泉之下,如何見蘇氏一族列祖列宗啊!”